第一枚雨滴敲在石板上的声音。
素问睁开眼睛。
他看着她,房间阴暗,可两个人的眼睛都非常的明亮。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冰凉,可是没有躲开。
“你醒了?身上哪里还疼吗?”他的眼神里有紧张和担心。
素问摇摇头,抽出自己的手:“我说过,那不是我的血。对了,他怎么样?”
她自然而然的提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在他的面前,甚至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他在夕小姐那里。你怎么会和夕的保镖在一起?”他微笑看着她,仿佛不是质问,只是心情愉快的聊一件不相关的事情。
素问突然噤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郝海云拨开她的头发:“饿不饿?我去叫人送吃的东西来。”
素问又摇摇头,在被子里圈起自己的身体,抱成一团。
雨终于下来,击打着房檐,石板,和芭蕉的叶子,滴落在房前鹅卵石铺就的路上,汇成小的溪流,叮叮咚咚的交响。
房间里的郝海云,看着聂素问,体会着她的气息和温度,眼神和心念在这个时候都离不开,这样仿佛痴了。
*
雨下了没一会就停了,月亮已经升起。
房子的中庭里有小水井和一棵高大的榕树,陆铮背着月光脱下上衣,在树下打水上来冲洗身体。他腰上一寸的地方缠着密匝的绷带,瓢里的水避过伤口,冲到背上。
井很深,水冰凉,透到骨头里,他咬着牙忍着疼痛。
“啪嗒”一声,一颗长满绒毛的树球从树上掉下来。
陆铮抬头,夕坐在榕树的枝桠上,细细的两只脚儿垂下来,在风中晃悠。
“来不打声招呼。”他无奈的笑,又把脱下的衣服罩在淋湿了的身上。
“你为什么没把她送走?我讨厌她。”夕朗声朗气的问。
陆铮直起腰,在身上系腰带:“路上遇到点麻烦……”他想起自己在旅馆被警察抓捕的“罪名”,就忍不住摇头苦笑。
夕说:“她差点害死你。”
“是车祸,跟她无关。”
“车祸能把一把刀子扎到你身体里去?就该让她走着回来。首领要是知道你受伤的事,一定会起疑。”
陆铮蹙起了眉:“……那就别让他知道。”
“你行吗?伤这么重,早晚会被察觉的。……反正我讨厌她,你快点把她弄走,碍事的女人。”
“事情结束,当然会的。你也会跟我们一起回国。”
夕突然不说话了,坐在树桠扑棱扑棱着踢着双腿。
陆铮把盆端起来,要回后面自己的房间,忽然想起什么,问:“她还好吧?”
“反正比你好。”停了一下,夕突然不解的问,“你说她是你妻子。那她为什么跟别的男人来到金三角,而不是跟你?他们每天共处一室,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陆铮突然不吭声了,他拿着东西径直往房间走,夕在后面大声喊他:“嗳,你回答了我再走啊?”
“不早了,早点睡觉吧。”门嘭的被阖上。
*
气候的缘故,人在这个地方新陈代谢的速度加快,像植物一样,生长,复原。陆铮每天都是晚上自己在房里清洗换药,夕拿来的都是奇怪的草药,恶苦的味道,却疗效显著,他原来觉得疼痛的地方渐渐愈合,新肉长出来,开始发痒。
素问走进来的时候,陆铮正撩开衣角,对着镜子给拆了纱布的伤口上药。经过这段日子,伤口已经不那么吓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缝合的地方歪歪扭扭,像一条扭曲的蚯蚓,深红色,在他肋下蜜色的肌肤上,提醒一些事情:福特车迎面撞来的时候,他抱住了她,而她手里的劈刀,正好送入他肋下……
素问站在门口,一动不能动。
陆铮终于察觉到什么,抬头,就看见她逆光的身形。
她穿着那天他在旅馆给她买的奥带,水绿色的颜色,透明的仿佛湖中的仙子,暗香盈袖。
他静静看了她许久,才咳了声,说:“进来坐。”
☆、一九二,你是不是陆铮?
素问走过去坐在他后面的椅子上,伸手摸了摸他的伤口。指端微凉,陆铮往后退了退。
“还疼吗?”
他摇摇头。
“这块疤恐怕会留下了。”
她看着肋下两公分处那道深红色的伤口,想起圣经故事说,上帝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女人,然后才有了人类的繁衍,可是上帝没告诉他们被拿走了肋骨的人要多久才能痊愈。
陆铮转身说:“不会有疤。连这个夏天都不用过去,就会恢复的跟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