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承乾帝驾到,按照惯例说了几句“天佑大周”之类的吉祥话,便宣布开宴。
宫廷乐师开始奏乐,在悦耳的丝竹声中,舞姬鱼贯而入,甩动长袖翩翩起舞。
崔容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眼,就低头吃菜,掩去自己眼中的迷茫之色。
他还在想方才那个小太监的事。
自从杨进离开长安,崔容便没有了消息来源。他品级又低,还没有朝堂议事的资格,这么一来就成了半聋半瞎之人——就连杨进得胜的事,他都是转了几道才得知,比承乾帝昭告天下早不了几日。
从前崔容不觉有多少影响,而今他既要成为杨进的助力,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如果能用上那个小太监,倒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但刺探宫内消息不是小罪,崔容并不敢轻信,心中盘算着如何试上一试。
他正沉思,突然听见一阵大笑,原来二皇子下场舞剑,博得承乾帝一阵欢喜。
这边刚结束,四皇子又起身,笑意盈盈地取出一柄古琴,朗声道:“儿臣体弱,不如二皇兄武艺超群,只愿以曲助兴,祝愿五弟大胜归来。”
说罢杨禹双手抚上琴弦,霎时,一首激昂的琴曲便自他指尖迸裂而出。
一时间,仿佛千军万马齐奔而过,金鼓声、剑弩声、呐喊声、人马声……仿佛在众人面前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战,使人仿佛身临其境般。
杨禹身体孱弱,平素颇有几分弱不禁风之势,一双手更是白皙纤长,叫人一见觉得只该拈花弄玉才对。
偏偏他奏出的曲子满是杀伐之气,这种强烈的反差,更叫人心神为之一荡。
承乾帝年轻时也上过战场,此时不禁记忆翻滚,胸中激荡着无边的情怀。接着又想起此时自己五子还在边关奋战,他眼中便涌出些许湿意。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不能回神,承乾帝万分动容地说:“禹儿这一曲,波澜壮阔,气势如虹,朕心甚悦。”
众人也纷纷赞赏不已。
有了两位皇子开头,年轻的臣子们也不免要献艺助兴。
轮到崔容时,他起身要来笔墨纸砚,当场挥毫写赋一首。他文章平平,但书法却下功夫练过,加上心中牵挂边关战场,下笔颇有抛头颅洒热血的气概,令承乾帝又一阵赞赏。
末了,承乾帝道:“果然是我朝俊秀,朕没有看错人。”
崔容躬身道谢,心中却又升起一股疑惑,不知承乾帝为何口出此言。
宴会在日暮时分才散去,众人在内侍的带领下依次往宫外走。
崔容方才得了承乾帝盛赞,此时不免有人上前攀谈。就连众位皇子,先前根本不会将区区一个五品官员放在眼内,如今却肯主动寒暄两句。
崔容很稳得住,对待皇子们表现出了不偏不倚的态度。他心中想着要是杨进知道了,必会摇头说“过刚易折”。
如此一来,他心中涌起的思念,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第六十三章、赐婚
三个多月一晃而过,转眼入了夏。
在这期间,好消息不断从边关传回京城,杨进所率大军所过之处,从无败绩,失地尽数收复。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有几次亲自带领精骑夜袭敌营,杀掉了一名突厥猛将。
五皇子杨进的威名,已经成了边关最有效的护身符,似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百姓们永远不用担心突厥人的铁骑。
与此同时,随着新粮食的丰收,大周朝也渐渐走出去年饥荒带来的阴霾,重新恢复昔日繁盛的景象。
举家迁离的人也越来越多地重返故土,失去已久的必胜信心又一次回到千千万万的百姓心中。
大批的粮草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失而复得的城池,重建工作在继续征战的同时展开。
在战乱中失去亲人的百姓得到了很好的安抚,损毁的房屋被重建,粮仓里也重新装满了粮食。
连接战胜的消息令承乾帝心情大好,连着身体也强健了许多,甚至有心思关心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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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里,崔容接到圣旨,承乾帝封其生母为八品诰命。
宣旨的太监一走,宝儿就跳起来抓着崔容的衣袖大喊:“少爷!你听见了吗少爷!三夫人被封为诰命夫人了!少爷你出头了!”
他们主仆二人早年在府里受尽白眼,不就因为崔容的生母出身太低吗?
这几年崔容出息,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人再给他脸色看,但其出身始终是个无法抹去的弱点。
承乾帝这一道圣旨,虽然封赏的是个死人,最大的好处却是落在崔容头上,说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但这赏赐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不说朝堂上下,就连崔容自己也十分摸不着头脑,兴奋之余,心种也涌起几分不安。
借着进宫谢恩的机会,崔容委婉地道:“臣年纪尚轻,何德何能,陛下令臣十分惶恐。”
承乾帝亲自将他扶起来,哈哈一笑:“爱卿自是当得,过几日还有更大的赏赐,那时再惶恐也不迟。”
他态度异常亲昵,却不肯细说,崔容无法,只能磕头谢恩。
同样的圣旨,崔怀德也接到一份,跪地谢恩的同时,他心中既喜又忧。
喜的是生母有了诰命的身份,崔容在朝中立足必定更稳;忧的是,他和崔容的关系依然不冷不热,这圣旨给崔府带来的好处十分有限。
崔怀德本就对崔容心怀愧疚,只是因为崔世卓的事又生了间隙。后来崔府沉沉浮浮,却要仰仗崔容了。
他这边发愁,忽然又想起族谱的事,心中顿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