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行一家中十分安静,毕凡的卧室房门紧闭。毕行一去敲门,顺便拧了拧门把,发现毕凡把门反锁上了:“凡凡,唐先生来了,别睡了。”
唐错坐在客厅里,很是拘谨。卧室里的毕凡没有回应,好一会儿才坐着轮椅出来。
“你在家睡觉也锁房间门?”唐错随口问。
毕凡的眼神一闪,飞快朝厨房瞥了一眼。毕行一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随手锁的。”毕凡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你哥哥请我来的。”唐错跟她大致讲了讲自己和毕行一碰面的事情,顺便告诉她自己是危机办精神调剂科的人。迟疑片刻,他掏出手机飞快按了几下。
【你哥哥对你不好?你很怕他。】
他冲毕凡举起手机。
毕凡看着手机,半晌才摇了摇头。
“看什么呢?”毕行一拿出一碟子水果放在客厅,笑着问。
“我们科室里有个同事,精神体是只小猫。”唐错迅速从备忘录切换到相册,“我特别喜欢。”
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隐隐感觉毕行一和毕凡之间的关系古怪。毕凡对毕行一的恐惧难以掩饰,唐错不认为毕行一没发现。
“哎呀,真可爱。”毕行一看着沙猫的照片说,“凡凡的精神体也是小猫,但是现在情绪不好,总放不出来。”
唐错一愣:“猫?”
正想再说话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毕行一转身去接电话的间隙,毕凡忽然伸手悄悄揪住了唐错的衣角。
唐错一时间不知道她是怕还是对自己表示好感,又尴尬又紧张。但很快,他看到女孩的指甲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她在发抖。
“学生那边出了点儿事,我现在要赶过去。”毕行一匆匆抓起背包,对唐错说,“不好意思,唐先生,要不……”
“我再陪毕凡说说话吧。”唐错连忙说,“是不是二中的哨兵产生性反应的事情啊?我看到同事在群里说了。”
“他跟别的学校的人打起来了。”毕行一很快打开门,“我处理完事情立刻回来,唐先生你先坐坐。凡凡别不说话,好好接待客人。”
门关上了。
毕凡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不再抓着唐错的衣角,而是立刻转身移动轮椅,一直滑行到卧室的阳台上。唐错跟着她走出去,发现她在看小区的道路。
片刻之后,毕行一的身影出现了。他匆匆从小路跑过,消失在入口的方向。
唐错心想,这是目送么?倒也挺兄妹情深的。
一旁的毕凡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大得异常,手指紧紧掐着唐错的手腕,但仍然止不住发抖。
“唐错……帮帮我……”毕凡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需要花费极大力气,她一边说,目光还在楼下的道路上游移,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人折返,“我不认识他……”
唐错大吃一惊:“什么?!”
“他不是我哥哥!”毕凡声嘶力竭,“一个月之前我甚至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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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凡是去年才从新希望毕业的应届生,职业是自由设计师,大约一个月前因为意外骨折而开始坐轮椅。
那时她刚刚搬到这个小区,出出入入,与住在楼下几层的毕行一认识了。因为两人的姓氏都很少见,毕凡便随口开了句玩笑,大概是五百年前是一家之类的话。
毕行一也似是要和她开玩笑,每次见到都喊她一声“妹妹”。
看到毕凡打着石膏、坐着轮椅回家,下班归来的毕行一总会搭把手帮个忙,又问她家里是否有人照顾。毕凡说自己是北漂,这边没有亲人,只有几个住得很远的朋友。
数日后,毕行一侵入了毕凡的家。
他是趁着夜色从阳台翻进来的。毕凡明明反锁了卧室阳台的玻璃门,但不知为何,毕行一仍能轻松撬开。
撬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之中的毕凡。察觉有人进入卧室之后,她怕得大气不敢喘,紧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闭目佯装睡觉。
来人没有翻找抽屉搜索钱财,径直走到了毕凡的床边。
他坐下来,伸手拍了拍被子。毕凡怕得直抖,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惧怕的声音。
——“真可怜。”
她听到了毕行一低沉的声音。
——“哥哥来照顾你。”
似乎认为毕凡的颤抖是因为冷,毕行一打开她的衣柜,拿出了一床厚被给她盖上。
毕凡蜷缩在床上,几乎要晕过去了:毕行一打开衣柜和取出被子的动作毫不犹豫,他早就知道自己房间的构造——在此之前他肯定已经来过了。
或许是趁着毕凡外出,或许是趁着毕凡在厨房或者浴室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巡视了这个家。
毕凡竭力控制住自己。她听见毕行一离开卧室,走向厨房。
“……他在做饭。”毕凡的眼睛睁得很大,唐错能看到她眼眶上的细小血丝,像是竭力要挣动出来的爬虫,“之后每一次进来,他都在做饭!他总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从阳台爬进来,然后做饭。做完了会给我留下纸条,让我记得吃早餐,再从正门离开。”
唐错怔怔听着。他脑内的某一部分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什么新型的都市怪谈吗?
“后来他不知怎么的有了我家的钥匙。”毕凡狠狠咽了口唾沫,神经质地紧紧抠住唐错的手腕,尖长的指甲几乎要刮破唐错的皮肤,“他开始从正门进来,还住进了我家里。他拿走了我的手机和电脑,不许我跟别人联系。他还绑着我,不许我出门,不许我喊。他让我喊他哥哥,可是他根本不是我哥哥……他是怪物!他的精神体……”
恐惧令她呜咽,双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