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如同实质的目光伴着直呼的名字落在了他的身上,尖锐的让他生生的察觉到了似有刀剑架在了脖子上,冷的生疼,惊得司马康一头冷汗,捧着账本翻了翻,一脸吃惊,“五十七万,怎么可能……臣惶恐,臣……不知。”
阜怀尧的目光转向其他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如十一、二月的天气,滴水成冰,“你们也不知?”
众人身形一震,齐齐一叩到地,“臣等失职,罪该万死!”
阜远舟在一旁摇摇头,一个国家这么大,有贪官污吏是正常的,坏就坏在他们撞枪口上了,新帝登基三把火,第一把火烧改革,第二把火就烧贪官呗,且别说这笔税银的分量,前段时间宫清告御状的事还一直压得他家兄长不顺心呢。
他原先就司掌过户部,对这些很敏感,看到账目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妥了,反复对比了大半个晚上,果然看出问题了。
玉衡通行的货币里,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十贯铜钱,一贯里又有一千个铜钱,普通人家耕地产的粮食都卖出去的话,几年也不一定能卖到一万个铜钱,所以五十七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毕竟全国税银统共就几千万两,要支持各种支出消耗,所谓当官三载十万雪花银也只是戏称而已。
阜怀尧压住火气,冷哼,“既然知道失职,那就给朕查!”
“臣等必竭尽所能!”
“司马卿,你身为户部之首,督察不严,罚俸一年,其余人等,办事不力,官降一级。”
“谢陛下开恩!”
阜怀尧心烦地道:“都下去吧,司马卿留下。”
群臣匆忙行礼告退。
“燕卿,周卿。”
“臣在。”两个人应声而出,司马康这才发现端明殿学士燕舞和周继阁一直在一边站着。
寿临将一份名单交给他们。
阜怀尧道:“端明殿就照着名单去查,朕不希望眼皮底下就有朝廷蛀虫横行。”
“臣遵旨。”
司马康自是明白天仪帝留下他的原因,叩首道:“臣会全力配合端明殿的纠察。”
这不仅仅是贪污的问题,账目出了差错,就意味着户部的官员有猫腻。
“明白就好,都回去吧。”阜怀尧咳了几声,摆摆手让他们走。
“臣等告退。”
出了御书房,被冷风一吹,司马康才觉得好了一点,抹了一把冷汗,长舒一口气,“呼,吓掉半条命了。”
燕舞和周继阁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周继阁是和他同期的,道:“司马兄你太倒霉了,没赶上好日子。”
天仪帝本来今天就受了凉,然后傍晚甄侦和苏日暮的当街遇袭让他发怒了一次,现在又来,难怪他火气大了。
司马康垂头丧气,看看明显也是被临时临急叫进宫的他们,抱歉道:“让两位受累了。”
燕舞笑笑,“职责所在,司马大人不用介意,反正纠察的时候下官们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是自然,我没那个意思。”司马康苦笑——不用这么明着说吧,太不给面子了燕学士。
……
御书房里,阜远舟赶紧给在咳嗽的兄长拍拍后背,“皇兄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寿临快手快脚地倒蜂蜜水——喝茶对吃药不利——递给永宁王,后者给他一个称赞的眼色,寿临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太监是常安带出来的,他虽然不满于阜远舟抢了身为贴身太监的他很多活干,不过他同时又是皇宫内务总管,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得是,就训练出一个机灵点的接班人跟着阜怀尧。
“别转悠了,朕没事。”阜怀尧无奈地按住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三弟。
心狠铁血的天仪帝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照顾过,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被人看作是弱者,例如阜怀尧,就单单阜远舟紧张地跟什么似的,似乎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就像早几年因为出宫巡视连日暴雨而涨起来的护城河,他不小心滑进了河里,被石头划了一大道口子,当时跟着成群的护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阜远舟就傻傻的头一个扎下来救人,然后湿淋淋地抱着他冲回皇宫,差点砸了太医院的大门,知道的就是他落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爷生命垂危了呢。
后来一帮银衣铁卫被阜远舟认真严肃地耳提面片,又狠狠地操练了一番,让薛定之等人至今看到河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恨不得让阜怀尧绕着走。
“皇兄还在生气啊?”一个头凑到他面前。
“不气了。”阜怀尧好笑地揉揉他脑袋。
“那就好,跟他们气不值得~”阜远舟满意地点头啊点头,“反正就快科举了,到时候换了那批办事不力的家伙~~~”
“小孩子的想法。”阜怀尧如是道,但唇边泛起了淡淡的笑痕。
阜远舟有些愣神地望着他,然后痛苦地撇开头——如果他现在吻上去,皇兄会不会只当这是一个小孩子的玩笑?
“怎么?”阜怀尧没有注意他的脸色,只是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没……”阜远舟抱住他的腰,在没人看的见的角度吻吻他的发。
阜怀尧也没太在意,性情大变的永宁王常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乖,远舟,松开,朕还有些奏折没看完。”
“啊呐,皇兄你该休息了,你的风寒还没好呢!”阜远舟皱眉——他家皇兄都是劳碌命,一刻都闲不下来似的。
“嗯,再等一会儿,剩下一点点而已了。”阜怀尧哄道。
阜远舟默默地看了桌案上的二十几本奏折,嘴角抽搐了一下,意思很明显——一点点?
阜怀尧也看了一眼,咳了一声,“也就半个多时辰的事。”
这回永宁王默默地去看更漏了——很好,已经亥时了,再过四个时辰就早朝了,对于一个病患来说四个时辰的睡眠一点都不够!
顶着某人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天仪帝很淡定,“今天弄好的话,明天就不会有大臣特地跑来催了。”
阜远舟犹豫。
“早朝也不用特地再提出来又议论上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