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就真的什么都求不得了。”
“既然你知道别有洞天,也该知你要求这件事有多难。”难到值得这个人来犯下弑君的大罪。
“但是对殿下来说,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么?”眼看着即将达到目的,素来沉稳的男子也忍不住微微踏前一步,用强按捺欣喜的语气道。
“你的主子没告诉你,进别有洞天的代价吗?”
江亭幽眼神略暗了一下,旋即还是恢复原状,“江某不才,不过在机关术上还是略有小成的,殿下不是已经见过在下的靥穿愁了么?”
“靥穿愁……果然是你弄的?”似乎是想起了刚才拆机关时的惊险,阜远舟语调微带讥讽,“江前辈如此神通广大,又何必要求本王呢?”
江亭幽的神色里有一瞬的黯然,“神通广大的可不是江某,不过是有人铺桥搭路罢了。”如果他当真如此神通,就不必再在这红尘万丈里徒然惹得一身烦恼了。
阜远舟若有所思。
江亭幽收敛了异色,道:“进别有洞天的准备江某已经有了,所差的不过是一把钥匙,还请殿下成全江某的一片拳拳之心。”
阜远舟眉尖蹙了一下,仿佛在迟疑。
“殿下方才说您也有一样事物重若性命,”江亭幽的目光停留在那道一动不动的白衣身影上,“莫不是你还眷恋着这十丈软红尘世喧嚣?”
潜在意思竟是在问阜远舟,他心里能叫他杀神杀佛做魔做鬼的人是不是阜怀尧,他这般犹豫,是不是因为他心尖儿上的其实是另有其人。
阜远舟没有动怒,只是缓缓眨了眨眼,月色下,他眸子里的光细微地闪烁着,既温柔又缱绻,明明暗暗不知多么动人,只是暗藏丝丝缕缕的绝望看得人心都跟着疼痛了起来。
“还有什么好眷恋的呢?”阜远舟望着怀里的人,神情恍惚又冷静,在暗夜里瞧起来竟是有些可怕,“这世间便是人间炼狱,早些解脱也是好的……”
“你后悔了吗?”江亭幽问他。
“后悔什么?”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阜远舟居然笑了一下,醇和的声线带着格外优雅的味道,月光如水,唯见他颜容如玉如壁,巧笑风华无两,姿仪绝世,“早日和皇兄同棺而葬,也许还能在阎王爷面前讨个人情,下一辈子做对寻寻常常的兄弟……”
愿来生,莫生在帝王家,大抵就是如此了。
阜远舟的指尖梳理着阜怀尧那被弄乱的发,空着的手摸到地上的琅琊,将银剑上缩小版琅琊一般的玉剑剑坠拽了下来,“钥匙给你罢了,不过这世上仅有这一把,你莫要弄丢了。”
说完,就把剑坠朝他扔去。
江亭幽听得那句话,见状心里便是一惊,迅速伸手去接。
就在此时!
妖冶的剑光,如霜如电,便这般冷不丁的掠到了江亭幽面前。
失了几分戒备之心的江亭幽心里大惊,竟是不顾忌双手会受伤,直接伸手去抓半空中的剑坠。
只是他的手快,阜远舟的剑更快!
“不必捡了。”那道银色的剑气,已经逼在了深衫男子的喉咙处。
江亭幽依旧固执地去接。
阜远舟淡淡用一句话作为压弯骆驼的稻草,“本王从未承认过,本王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
江亭幽浑身的动作僵住。
没人接住的玉剑坠砸在了地面上,化作碎片片片溅开。
“殿下,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沉默维持了好一会儿,江亭幽才开口,声音里起伏不大,只是眼底有一抹惊心动魄的灰暗——像是得了希望又被打破的黯然神伤。
阜远舟平举着长剑,神色再无刚才的伤色,也无那份温柔和绝望,容色平静,“意思就是,从头到尾本王只是在顺着你的话讲。”
从未正面承认过,他知道世上有个地方叫别有洞天。
——江某说过了,若不是确定这件事殿下能做到,江某怎么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联系前言后语一想,江亭幽蓦地放声大笑,笑了好片刻才停住,看着阜远舟,眼神亦真亦幻,说不清是什么,“聪明绝顶智计无双……果然是誉满天下的神才永宁王!”
这夸奖的话听着实在磕碜人,阜远舟挑眉不语。
“只是,”江亭幽的脸色冷了下来,一直未曾收回去的扇面利针不着痕迹地对准了对方,“这时候殿下还有心思来算计江某,江某真是替陛下觉得悲哀……”
他本还想阜远舟已是肝肠俱痛,让他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这是他玷污了那份感情的代价,如今看来,既是狼心狗肺,不若让这负心之人死了干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演戏
毫无征兆的。
“阁下不是替朕悲哀就是觉得朕的三弟可怜,朕真想知道,你这一生究竟为谁而活。”
淡漠的,不紧不慢的,不高不低的声音空荡荡的驿站里响起,清晰得叫人不容忽视。
阜远舟和江亭幽冷淡的脸色一霎之间都变了。
不过不同的是,前者是会心一笑,后者是惊愕交加。
江亭幽猛地朝阜远舟身后看去,动作之猛,甚至能听到脖颈骨骼的扭动声,足以证明他的震撼。
因为,在阜远舟的背后,霜衣皎白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双眸像是寒星掉入其中,熠熠生冷,波澜不惊。
刚才阜远舟攻击江亭幽的时候,本是将他轻巧放下靠在蒲团上的,此时他坐直了身子,白皙的颜容冷丽勾魅,理顺了的墨发倾泻在肩头,一路蜿蜒落腰,黑白分明,只有那眼角泪痣和脖颈左肋一道殷红是不同的对比更鲜明的色泽,却更让人感觉像是——午夜里一缕艳鬼幽魂。
饶是江亭幽这样鲜少为外物所动的人物,都愕住了好一会儿,“你……”究竟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