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我为了江山大仁大义,可是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也有私心也害怕你会死。
他冷漠的眉眼渐渐化开,“远舟,朕只相信你,所以朕将玉衡的后背交给你。”
所以,走吧,远舟,走得远远的,离开我,你会过得比谁都好。
你是惊采绝艳的神才永宁王,是人人称赞的年少英才,理当纵马江湖,逍遥自在,而不是陪我腐朽在这深宫大院里。
反正,百年后,皇陵之下,我总会一直等着你。
阜远舟怔然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些话,你当真出自真心?”
阜怀尧缓缓颔首,“朕怎么会骗你呢?”
我承认我是真的爱你了,所以我后悔了,我害怕了。
我只希望你能离开这里,不管是世外桃源还是什么地方,只要你安逸一生,不再用死来吓唬我,我愿意用我此生功德来保佑你。
——我赔不起玉衡,也赔不起你。
阜远舟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仅仅一滴,顺着眼角划过脸颊,砸在地面上,晕开一圈深色的纹,“……我不走。”
什么江山什么魔教,什么国泰民安什么盛世太平什么玉衡一统?!他都不在乎,那些生生将阜怀尧从他身边血肉剥离的东西,他如今是想都不肯再去想,他只希望留在他的皇兄身边。
他爱他,他不想离开,就这么简单。
天下算什么,玉衡又算得了什么,凭什么要拿他们的爱情来陪葬?!?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赐死
斜阳西移,大殿里慢慢暗了下来,夕晕惨淡地残留在青石地面上。
阜远舟的坚持让阜怀尧满心无奈,近乎疲倦的无奈,“远舟,不要任性。”
“为什么总是不信我,”阜远舟撑在地面的手绷出了根根青筋,“你说过让我一直陪着你,我承诺了,我就一定能做到……”
“朕是孤家寡人,不需要有人陪着,”阜怀尧微微弯了弯嘴角,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朕现在只要你去宿州。”
“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阜远舟呢喃,似乎这样重复着就能改变既有的事实。
“朕不是不要你……”
“你只是永远不想再见到我!”阜远舟眉目凄然,“你和母妃都是一样的。”
被抛下的、被留在那里的永远都是他,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德妃也是,阜怀尧也是。
阜怀尧喉头一哽,“宿州……”
阜远舟恨声道:“你有心腹你有亲信你喊一声就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你卖命替你守着宿州,可是皇兄,我只有你……!”
阜怀尧垂下眼睫,“远舟,柳左相坟前朕对你说的话,你不记得了吗?”
——你失去的,都已经亲手拿回来了。
——朕要你记住,于你而言,不管现在的你失去了什么,你都能过得比谁都好。
“你从来都不止是只有朕而已。”阜怀尧语气淡漠道。
阜远舟只觉得绝望如鬼魅一般蚕食着心脏,“从那时候……不,更早之前,你就已经在准备赶我走了?”
“你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理由?”阜远舟惨然一笑,转而化作豁出去的狠戾,“理由就是我爱……”
“远舟!”阜怀尧却猛地站了起来,面色冷煞语气寒冽,“如果朕是你,下面的话朕就不会说出来。”
他的话里杀意实在太重,瞬间在太和殿里带起一片死寂的沉默。
阜远舟脸上因为之前的激动而仅有的血色一点一点褪的干干净净。
阜怀尧的小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阜远舟终于开口,语气极轻,像是怕惊破了什么缱绻的旧梦。
阜怀尧答不上来。
“……没错,你是早该知道的,如若不然,你怎么会急着赶我走?”阜远舟的目光慢慢上移到他脸上,“你从来都是这样,万事都求进退有度,逼急了,才会豁出去……”
“我铁了心不肯说出口,就是怕你斩断我一切念想……”
“可惜,你还是这么做了。”
“朕没有做错什么。”阜怀尧沉声道。
“——可是我也没有错!”阜远舟想站起来,但是麻木的身子只动了一下,就再度磕在地上,膝盖和地面碰撞出很大的响声,他不觉得痛,只是徒劳地握紧双手,沙哑低吼。
阜怀尧本能地想去扶他,身体却没来由地后退了一步。
阜远舟看着他的动作,眼眸中划过深切的凄哀,他踉跄着慢慢撑起身子,“我没有错,皇兄,我只是爱你而已……我知道天下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不争你的江山也不争在你心里的位置,可是我爱上了自己的大哥,我就是喜欢你,这辈子都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不是习惯,我改不了……皇兄,你听着,我爱你!……阜怀尧,我爱你啊……”
阜远舟着了魔一般嘶吼着,一遍一遍,失了控的声嘶力竭,悲凉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阜怀尧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硬下心肠,但是在这样的凄怆嘶吼里,冷若冰霜的面容还是崩裂出一丝狼狈,血液碰击耳膜嗡嗡作响,他再也止不住指尖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