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书杀意毕露地瞪着他,眼中火光跳动。
阜远舟轻巧地把手里的资料在手里打了个转,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道:“钟宫主想要永生?”
钟磬书冷笑一声,“刹魂魔教前任教主慕容桀同样将教众化作不老之躯,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想不想要永生?”
阜远舟眼神微暗,“你信是吗?可以,别人要不要,你可曾问过他的想法?”
对方的言下之意让钟磬书眉头一锁,“你究竟想说什么?”
阜远舟语气怜悯,“你抛却名利,害死同门,只换得长孙轻言对你无爱无恨,你可曾有过后悔的时候?”
钟磬书身形微僵,脸色冷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不过我能告诉你,这世间之人死绝了又如何,我还有我师兄就够了。”
阜远舟微怔。
曾几何时,他也抱着这个念头,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他皇兄——钟磬书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他天真的模样。
阜远舟忽觉冷意丛生。
……
钟磬书拖着伤口回到属于他和长孙轻言的石室。
绕过屏风,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安静地躺在床上望向他的时候,钟磬书就觉得一阵委屈,紧走几步上前去俯身抱住他,亲吻他的嘴角,然后低落道:“师兄,资料被他们拿走了……”
长孙轻言顿了顿,没有问是什么资料不见了,只是道:“梓严你受伤了?”
血腥味太重,一进门就已经能闻到了。
“我没事。”钟磬书放开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脸色却是一片惨然的苍白。
长孙轻言看着他不说话。
床边的桌子上有杯他出去前倒好的水,钟磬书有些口渴,掩饰性地拿过来喝了几口,见长孙轻言还是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有些他读不懂的哀伤,他脸上的假笑也慢慢淡了下去。
随手将水杯放下,钟磬书脱掉鞋子躺进床里,抱住心爱的人。
长孙轻言提醒他:“你的伤口……”
钟磬书的头微微摇了摇,“睡醒了再说吧,师兄,我有些累了。”
长孙轻言盯着那水杯看了一会儿,道:“睡吧,师兄陪着你。”
钟磬书的眼神微微一亮,“师兄会一直都在?”
长孙轻言缓缓眨眼,“嗯。”
钟磬书笑了,真真切切的浅笑,用力抱紧他,闭上眼,喃喃道:“师兄,梓严会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其实真的很高兴,他的师兄终于顿悟了一些事情,这很好,非常好……不过他有些困了,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关系。
等他醒来……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去把那些资料追回来,找到延续寿命的办法,和他的大师兄永远在一起……
……
沉入黑甜梦乡的时候,钟磬书的嘴角仍然是挂着笑意的。
长孙轻言注视着他,将他的神容轮廓一点一点描画一遍,然后费尽全力,慢慢将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窝上。
他就这么静静地拥着钟磬书,感受着他的呼吸打在脖颈的皮肤上,越来越弱,越来越淡,直至完全停止。
长孙轻言直勾勾地望着头顶天花板粗糙的纹路,眼神比风烛残年的老人更加麻木。
永远……
在一起……
他张开口无声地复述一遍。
不,梓严,你错了,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我陪你一起死,将永恒凝固在这里。
梓严,我下一世再为淑儿敢做牛马,这一世,是我欠你一生情分……所以,我还你。
……
石室的门再度开了。
长孙轻言没什么意外,只是将目光移向屏风拐角处。
“钟宫主永远不会知道,是你亲手杀了他。”来人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语气。
长孙轻言疲弱的手轻轻抚摸着钟磬书的头发,“等他到了阴曹地府知明死因的时候,也许会恨我。”
“我觉得不会。”阜远舟从屏风背后转了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已经失去生息的钟磬书,“他爱你。”
信仰一样的爱情……
“恨或不恨,已经没有意义了,帮我谢谢秦左使的药吧,”长孙轻言平静道,“梓严说过了,他活得很痛苦,既然我能帮他解脱,那就……解脱吧。”
阜远舟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个苍白的男子四肢残疾地躺在床上,亲手杀死了唯一一个能照顾他的人——他不知道钟磬书是给予了多少伤害,才能让长孙轻言用两败俱亡的方式来终结这一场孽缘。
“我请阁下拿的东西呢?”长孙轻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