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眨眼,绣楼已空,木簪子被折断,绣了鸳鸯的红荷包掉在了地上被蛮横的士兵踩成碎布,她爱的人被她从来不曾谋面的父亲追杀殆尽,她被强行扭上了花轿……时而又梦见她的父亲,用厉鬼一样的面孔扑向她……
那些美好和噩梦,从未在她短短二十余年的生命里褪色过!
于是,白鸥鸟回转过身的时候,正好和床上抬起头来的花菱福视线相交。
一瞬间,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眼里捕捉到了痛苦的痕迹,犹如揽镜自照,如出一辙。
他们这才骤然发觉,岁月流逝,留在两个人身上和心上的伤痕都太多了,宛若一条巨大的鸿沟,将两个人划分为天各一方。
白鸥鸟怔怔地走到她面前,半跪下去,微微用力抓紧她的手,仰头看着她,“小菱……你……这些年,陛下对你可还好?”
花菱福动了动手指,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挣脱,“陛下……很好。”可惜不是她的良人,而且,天仪帝能给她可以是天下女子都艳羡的无上荣光,也可以是知己一般的相知相惜的友情,却惟独不能给她一个家的感觉。
白鸥鸟岂能读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嘴中苦涩又重了一分,“是我对不起你。”
花菱福闻言,眼神微微一冷,“事到如今,你再来说这句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鸥鸟看着她的表情,不如从何而来的勇气,突然起身抱住了她,不用力,却锢得很紧,像是就这么拥抱着,再也不分开了,“小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找个机会,远走高飞好不好?!……我们一起走,离开玉衡,去一个再也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他的语气迫切,那么患得患失的惶恐,带着深深的希望又带着深深的绝望,似乎只要花菱福一个摇头,就能毁掉他信念的支柱。
花菱福眼神恍惚了一瞬,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意念早已动摇,“如果……如果事情都能结束……”
她没有再说下去,尾音虚无地碎在了空气里。
……
三天的时候,不长也不短。
宿天门那边没有送来过一次催促,似乎已经笃定刹魂魔教这边不会爽约。
而事实上魔教大院这里确实也早已在严阵以待。
临出门前,阜怀尧还在书房里和连晋以及几个影卫头子商议事情,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连晋听着有些心惊肉跳,总觉得天仪帝似乎觉得自己这一去要去很久的时间似的,不禁强烈要求要随身而去——他是被安排在魔教大院里镇住辰州和边疆的场子的。
但是阜怀尧轻描淡写地驳回了他的提议,只道让他别想太多,兵马大元帅跟着他到处乱跑算什么。
连晋只好无奈答应。
走出书房的时候,刹魂魔教这边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一众弟子均是高手,穿着雪朔山庄的打扮掩人耳目,着实英姿飒爽,魔教右使谢步御、六指女魔蜚语和听枫都在这一行中,苏日暮一身书生袍背着画轴百无聊赖地站在队列前面,一头微卷长发披散着,一眼望去,倒是让人想不到把他和武林大会上那个形容张扬剑法妖异的素剑门少主素望苍联系在一起。
而倚在红木柱子上的青年王侯正在一遍遍耐心地擦拭着自己的银白长剑,剑身折射着微薄的白光,在他乌黑的眸子里留下了一片片旋转的铂金沉淀,清风拂动皎蓝衣摆,长发微垂,掩住一分锐利俊美的凌厉,他就这么端然靠在那里,眉眼温然,气质萧疏,惊为天人。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眸看去,目光在接触到那抹霜冷白影时,周身凌劲瞬间化作绕指柔。
跟着天仪帝后面的甄侦看了苏日暮好几眼,注意到他的站位是已经完全把自己归类到刹魂魔教那边,眉头扬了扬。
不过他倒也没有说什么,默默走了过去,和他站到了一起,一个不和刹魂魔教并列,却和他足够亲密的位置,低声道:“我有事,先走一步,自己小心。”
苏日暮歪了歪头,“你不去铭萝庄?”
“去,不和你们一起而已。”甄侦简单地交代了原因,然后嘱咐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苏日暮盯着他带着影卫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撇嘴,收回视线。
听枫好奇地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见甄侦走了,才把注意力放在自家主子那边。
苏日暮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他老是觉得这个孩子的眼神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教怪人太多了。
另一边,阜远舟已然收剑还鞘,站直身子,走向在阳光下华贵雍然的白衣帝王,嘴角弯出一汪如水笑意,几乎能把灼灼夏光变作三月春风拂过,“皇兄。”
他站定在了阜怀尧面前,挡住了在早晨已经显得刺眼的阳光,阜怀尧逆光看着他几乎没有瑕疵的俊美轮廓,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之后,才缓缓应了一声,“恩,走吧。”
“好。”阜远舟也不在意他是快还是慢的回应,心甘情愿地等在那里,闻言,脸色微微正了正,牵住了他的手,看向一众魔教众人,淡淡道:“我们走。”
……
第三百六十二章 慢慢玩
魔教携众人来到铭萝庄的时候,这里正是热闹之时。
无数群情激奋的武林人围在山庄附近,一堆堆聚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口沫飞扬,不约而同地时不时看向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
雪朔山庄一行人不过二三十个,但是衣着整齐气势浩荡,一下子将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之前的武林大会不了了之,武林盟主一事也只能推后再说了,少林方丈被沙肖天重伤,早已匆匆送回少林寺中医治了,想来也许过段时间方丈人选也有变动了,现今江湖上能拿得起话事权的,也就是武当峨眉崆峒几家了。
武当的掌门明传道长作为半个主事人带着几个武林前辈走向迎面而来的雪朔山庄众人。
为了避人耳目一些,阜远舟和阜怀尧是和苏日暮站在人群里头的,明传道长本是朝着谢步御那里去的,但是一眼瞧见了阜氏两兄弟,愣了一下才重新走过去,心里不停回想江湖上的青年才俊的模样,纳闷这两个人的身份。
谢步御微微跨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看向阜远舟等人那边的方向,颔首道:“明传道长和诸位这是……?”
雪朔山庄庄主玉不谢在武林大会上展现的势力叫人惊艳,这一开口,众人的注意力果然都被引了过去。
明传道长立刻看向他,试探性地道:“雪朔山庄素来和江湖无甚争端,玉庄主此行带人前来,莫不是也和紫危楼一般,和铭萝庄的人生了误会?”
武当掌门一说话倒是出乎了谢步御的意料,他并未先回答,只是不解地问:“敢问道长,紫危楼和铭萝庄生了什么嫌隙?”
明传道长也是意外,“玉庄主不清楚?”
谢步御的确不是很清楚,他这几天都在忙势力收归的事情,和宿天门在玩着“拔河”比赛呢,武林中的其他动静都是秦仪看顾着。
明传道长旁边的峨眉掌门静泉师太接话道:“玉庄主也知紫危楼不搀和武林事务,却掌握着武林各种情报,铭萝庄藏宝图一事想必玉庄主也已经有所听闻,紫危楼自然会派人来探究事情的真相,不过今天早上在庄外却是寻到了两位紫危楼弟子的尸首,詹楼主就带着人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