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人被浓郁的夜色包围时,她才清醒过来,梦里哪有这么清晰的寒意?
谢公子催促着陆行焉上马,二人共乘一骑,陆行焉不知要去哪里,便由着谢公子驾马。
“不问我去何处?”
“不论何处,随你去便是了。”
大漠里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耳旁的大风声嘶力竭,陆行焉怕这样的风声。
可她想起来,谢公子说不必怕大风吹,大风吹起时,是远方有人在想她。
忽然一只手朝她面前伸过来,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护住她双耳。
风声被骤然阻断。
尽管他失了男人的能力,是个破败的病秧子,可在陆行焉身旁,他总能扮演一个男人的角色。
陆行焉放心地靠在他怀里面,就连她自己都察觉到,自己如今像个真正的女人。
一个可以柔弱的女人。
不远处的黑暗大地上浮出一面明镜,倒映着高悬的月色。
是一汪弯月状的泉水。
“我曾有读过一本关外地志记载,其上写,春秋关八十里以北,有一处泉水如镜,是世上最纯净的泉水,可鉴人心。”
陆行焉没读过几本书,她对谢公子的学识向来崇拜。
“谢郎真是博学多才。可是泉水如何鉴人心呢?”
“只是书上见闻,或有夸张。是否可鉴人心,今日你我一看便知。”
二人步行到泉边,只见泉水里映着的月亮比天上的那一枚更要清晰。
陆行焉向泉水里望去,看见了她自己的样貌。
可是,她怎么都看不见谢公子的倒影。
谢公子望着水中陆行焉的倒影,他则是失神了片刻。
“竟真有这样的泉水。”
陆行焉道:“或许这泉水只能照出女人的样子,照不出男人呢?”
“这破泉水还待男人有偏见了?”他讥讽起来,目光流露出不屑。
就连泉水,都染上了世俗以偏见待人的坏毛病。
陆行焉不在意古籍里说了什么,也不在意这一池泉水。
“谢郎,这里夜色真好。”
她挽着谢公子的手坐了下来。
“你骑马累不累?胳膊酸不酸?我给你捏捏肩膀吧。”
谢公子擒住她停在空中的手,他看向陆行焉,目光变得暗沉。
“陆行焉,如果我的病治不好呢?”
“不会的,师兄都说夏易水能治你的蛊毒,我师兄他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若是我们找不到夏易水,或夏易水已经死了呢?”
这不过是最坏的打算,但并非没有可能。
谢公子会这样想,陆行焉也会这样想。
“谢郎去何处,陆行焉就在何处,陆行焉在谢郎身边,谢郎什么都不必怕。”
她有一双温柔的眼眸,比这一面泉水还要平静。
谢公子低头吻住她,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们就这样死去,他和陆行焉,生生世世谁都不离开谁。
他今夜吻得强势,陆行焉喘息连连。月色照映下她的唇瓣嫣红莹润,眼波流动,是这世上最妩媚的女人。
谢公子从未这么急切地想要占有一样事物。
惧怕失去,是人的本能。
他害怕自己垂败之时来得太早,等不到陆行焉彻底绽放的那天。
“陆行焉...”他额头与陆行焉相抵,动情地亲吻着她脸上的每一处,急不可耐,又万般虔诚。
他在膜拜她。
“陆行焉,我们成亲吧。”
她眼里有了波动。
谢公子又重复了一句:“陆行焉,嫁给我。”
她只是温温柔柔地道了声:“好。”
“陆行焉,我父亲死的很早,母亲并不喜欢我,我的叔父,还有亲哥哥,他们都不希望我活着...我又是个不能顶用的男人,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陆行焉很少听他说起他的身世。
他不说,她也不问,只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谢侯府的公子,是以后要继承谢侯府的人,他理应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尊贵。
可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谢郎可曾嫌弃过我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可曾嫌弃过我是个无趣的人?我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不论是江湖正派,还是邪门歪道的,都不容我,谢郎可曾怕过我?”
陆行焉牵着谢公子的手,在泉边跪下。
“说要娶我的,不能后悔。”
二人在泉边对着月亮立了百年相好的誓言,就当是结成夫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