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对付你妈妈的方法来对付我和我妈妈,”华落欢转过头看他,嘴角一丝诡异的笑:“云明和,现在我华家和你云家一样,家破人亡了。”
付子时再不敢看她的眼,一把拥她入怀,急促喘息,有泪悄悄滑落,“阿欢,阿欢,你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让他们伏法,我会为妈妈她们报仇,为你报仇,你放心,放心……”
华落欢毫不抵抗任他抱着,面上无任何表情。
又过了几天,华落欢突然提出一个要求:“我想见冯铭。”
付子时无有不应。
冯铭自那天知道华落欢为找他出了意外以来,一直都活在悔恨和心痛之中,他早就想来看她,奈何被付子时的人轰走。
他坐在病床前握住华落欢的手,即使过了这么多天,华落欢已经基本恢复,他看到她时也忍不住眼中有湿意,“阿欢,都怪我,那日不该置气关机……”
“冯铭,你不要自责,不关你的事。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
“阿欢,我没有怪你,我知道是他强逼你,你是受害者,你不要再这么说……怪我不够好,从最开始就没能保护你,我……”
华落欢突然抚上他的脸为他擦泪,认真说:“冯铭,真的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不要被我影响,也不要被任何人影响你的人生,好好生活,你还有梦想,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要做一个成功的企业人,让海城的人都认识你,那你就努力去实现它,我希望你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阿欢,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你,我的梦想全都与你有关,你回到我身边,不要再被那个人裹挟,不要再被过去裹挟,那是斯德哥尔摩症,你当时让我提醒你的,我以后会提醒你,我们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华落欢看着他,欲落泪但眼睛干涩,“冯铭,我早已经不值得你的好,我已经配不上你,你不要再等我……”
“阿欢,阿欢,你是受害者,受害者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施暴者,阿欢,你没做错什么,你不要再这么说自己。你值得我爱你,我就是爱你,我只爱你。”
“冯铭……”华落欢无比感动间眼睛还是干涸,她还欲说什么,但觉得不必了,只向他伸出双臂。
冯铭抱住她,两人紧紧相拥。
又过了十来天,华落欢不想出院,只提出要去祭拜落恋。
六月底的骄阳藏在乌云之后,陵园空气压抑,一行人素服黑衣,华落欢也穿着黑色裙子,衬得她的面色更惨白。她跪在落恋的墓碑前,擦过碑上那黑白照片,只轻轻叫了一声“妈妈”就再也无话。
旁边就是华海的墓碑,她一同祭拜,付子时都全程相陪。
最后在大雨来临前回到医院,华落欢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枕头,叫住要离开的付子时。
“云明和,你真的爱我吗?”
付子时顿一顿,回过身来看着她盈盈玉然背影,那身黑裙像幕布,挡住她美得炫目的光,他心底浮起深深的绝望和忧伤。
“阿欢,我真的爱你,我为你而活,也可以为你而死。”
“那你去死!”
华落欢猛地转身,双手举起刚从枕头下拿出的那把水果刀,用尽全力插向付子时的心口。
于是付子时终于知道她到底有多恨自己,这个答案太令他绝望,绝望又那么重,让他迈不开腿去,他心甘情愿接受她致命的报复。
一个惊雷骤起,她的刀插进他的心口。
他穿的是黑衬衫,所以华落欢怔怔看了好一会,才发现那濡湿他心口衬衫的是血,惊恐地放开刀柄,抬头去看他,他面色雪白毫无血色,明澈的双瞳是最大的忧伤,嘴角却绽出宽慰的笑,安慰道:“阿欢,不要怕,你会没事的。”
她惊恐又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
而他再也站不住,也后退两步,然后倒在地上,听完一声夏日的惊雷,大雨如灌时,闭上眼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华落欢混混沌沌全身发着抖嘴唇张合好几次以后,听到英姨一声惊恐的“付总”,然后是江毅惊恐的“阿时”,再接着地上的他被七手八脚抬上急救床,消失在房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先是谢淼冲了进来,一把枪直指尤在呆怔发抖的她,然后是英姨挡在她身前哭求:“谢小姐,不要伤害小欢……”
之后是刘大同进来按下谢淼执枪的手,“淼淼,时哥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她……”
谢淼歇斯底里:“她想杀时哥,她现在想杀时哥,我要杀了这个害人精,早就应该杀了她!”
“淼淼,不要冲动,如果你现在杀了她,等时哥醒了,不会原谅你的!”
谢淼急促喘息,眼中射出仇恨又不得不克制得痛苦:“那让那个贱人好好祈祷,时哥如果有什么叁长两短,我一定送她下地狱!”
刘大同也恨瞪一眼华落欢以后随谢淼离开,英姨拉着华落欢在病床边坐下,看她惨白一张小脸尤在微微发抖痴傻模样,实在不忍心质问,只掉泪问道:“小欢,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付总,他,他明明对你和你妈妈很好啊,你,你……”
又过了不知多久,江毅匆匆进来,压抑着恨和怒对华落欢说:“医生说阿时没什么求生意志,你去和他说几句话!”
见华落欢只是惨白着小脸看着自己一动不动,江毅终于震怒大吼:“快起来跟我去!”
英姨平生仅见江毅如此怒火,半扶半搀拉着华落欢站起来往外走。
在进急救室前,江毅冷声警告:“说点好听的话,阿时若出什么意外,即使他交代过不能伤害你,我也不能保证其他人会放过你!”
华落欢被拉着走向病床,然后被按坐在床边,她只会呆呆看着戴着氧气罩了无生机的付子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江毅恨恨示意她说话,英姨则抓起她一只手,让她握住付子时的,她感到他平日里温热的手掌那么凉,于是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住,抬眸再看他的时候,泪水终于不知不觉地滑落,汩汩不停,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再从指缝里渗入他的掌心。
“云明和,我相信你了。”她相信他爱她,她其实从没有怀疑过的。
但她又补道:“我不想死,只要你醒过来,亲口让你的人放过我,我就相信你是真的爱我。”
接着很神奇的,医生宣告付子时求生欲望恢复。
华落欢杀了他一回,又还给他生的欲望,她觉得是真正的无拖无欠。
付子时醒后没有像上一回中刀醒后要求见华落欢,他觉得真巧,她那一刀插在上一回的伤疤处,又是万分之一几率地贴着心包过。但他被她刺中时比任何一次都认定自己终于要死,因为太痛了,从没有过的痛。可他又活了过来,他记起大仇未报,他一直要做的事还未做好,他不能就此死去,而且他也向她保证过为她母亲和她报仇。
他还保证过,如果有一天影响了她的人生,会彻底放她走。
华落欢知道付子时醒后的第五天,等来他的约见。当他的人给她推开病房门请她进去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也约了冯铭。
冯铭走上来握她的手:“阿欢。”
她向他笑一笑,最后看向付子时。
付子时此时穿着病号服背对他们面阳台而立,听到冯铭叫她的声音,微微侧头,然后终于转过来。
她看到他憔悴而平静。
付子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下,又扫过她和冯铭相牵的手,强自微微一笑,说道:“来了。”
他没有叫她的名字。
冯铭这时说道:“付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请说吧。”
付子时从华落欢脸上移开目光看向冯铭,也是微笑,然后拉一张椅子坐下,顿一顿,才抬头一一扫过他们,诚恳说道:“我想向你们道歉,第一为当年强取豪夺拆散你们,第二为协议期结束以后还去纠缠破坏你们的感情,是我太自私,现在我真诚道歉,对不起。”
又顿一顿,看住华落欢:“我答应过你,如果有一天影响了你,那我会永远地放手,今天我兑现承诺,彻底还你自由,以后都不会再去纠缠你,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又顿了顿,神色间是愧悔:“我知道无法还你本来完好人生,我只能尽量补偿,你的梦想,你的幸福,我尽量还给你。”
最后他低下首去,再抬起,目光先停留在华落欢脸上,她还是那么无波无澜,然后他看向冯铭,又再来回扫过他们,语声低沉却真诚:“我祝福你们,真心地祝你们幸福。”
他的真诚没换回她一个字的回应。
“谢谢付先生愿意祝福我们。我们知道你会信守承诺。”
冯铭看一眼华落欢,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又看回付子时:“付先生,告辞。”
他说完这句话就感到华落欢拉着自己转身往外走。
付子时看着他们牵手背影,眼中都是苦涩,想出声叫一声“阿欢”,最后叫住冯铭:“冯先生,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但如果你们还是遇到因我而起的麻烦,请及时告知我,我有义务还你们安全踏实生活。”
冯铭顿下时,华落欢随他停下,付子时话声刚落,她已放了冯铭的手继续往门口走。
付子时看着她的背影就要消失,感觉世界都褪色,心痛难已,下意识捂住心口,今日一别,或许就是他们的结局。
终于开口叫她:“阿欢,”
这一声太沉重,拉住她的脚。
“你没做错什么,勇敢一点,忘了过去的不开心,要往前看,你值得快乐和幸福。其他的事,我答应你的,我欠你的,我来做。”
她终于拉开门出去,他觉得光亮消失。
冯铭转过身看着他:“付先生,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会信守承诺,希望你照顾好她。”付子时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