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她总会想起一些过往,那一幕幕色彩饱满的画面,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故事。
在余归晚的生命里,遇上他,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意外,也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像是张爱玲说的那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咖啡厅里,那么多的人,她一眼便看到了他,他也正好看到了她,不同于他以前见过的女人,她的美,不是那种张扬高调的,她的美是一种明媚却又沉静的。
她安静地坐在窗边,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晕染了她清幽的双眸,晕染了她唇畔的那一抹浅笑,也晕染了她低头沉思的模样……就像是一朵盛开在山林间的野百合,等待着被人采撷。
产房里,柔和的灯光下,她那一张脸庞苍白得几乎能看到隐藏在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唇色也是苍白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似是很痛苦的样子,微卷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
莫辰逸就那样安静地望着她,仿佛时间就此静止了,将这样的一副画面刻在石头上,等待着岁月和时光的风化。
透明的管子里,他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然后缓缓地流入她的身体里。
——傻丫头,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里就有我的血液在流动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已经止住血了,产妇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主治医生一脸认真地说道,脸色是一片说不出的疲惫,又跟身边的护士说,“去告诉余小姐的家人,就说她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切都很顺利。”
从产房里出来,余归晚一直昏迷着,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钟了。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她梦见昏迷了半年多的莫辰逸突然醒了过来,她梦见在产房里的时候,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没有失信与她,他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入目的是一片素白的顶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同时还夹杂了淡淡的花香味儿。
她躺在病床上,她记得自己在生出孩子立刻大出血,然后没过多久她晕了过去,然后,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余归晚动了动自己的手,却发现被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这才看到那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脸庞。
他安静地趴在她的身边,身上还穿着那一套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疲惫了,他的样子睡得很沉,好看的眉宇微微拧在一起,被赋予了一种深沉而又沉静的力量。柔和的光线将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刻画得越发的柔和,同时还有一些深邃的感觉,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抹半月形的阴影。
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惊醒了他。
——辰逸,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谢谢你能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没有你,我甚至忘记了要怎么勇敢地走下去。
余归晚抿唇,目光柔和地浅浅一笑,她抬起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眉,他的眼,最后停留在他温热的唇瓣上,心底深处莫名地涌出一丝感动,唇畔的那一抹笑容越发的明媚,如同这个梅雨季节的阳光一样,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莫辰逸睡得一点都不沉,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些动静,连忙睁开了眼睛,然后那一张带着笑意的小脸硬生生地闯入了他的眼帘中,没有任何的预兆。他眸中的那一抹诧异之色都来不及落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素手,一时之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醒过来了!她醒过来了!
莫辰逸满脸的欣喜之色,他以为,她也会像他那样,一睡就是大半年的时间,他还为她会生他的气,他以为她想用同样的方式惩罚他……
“傻瓜,我不是醒过来了吗?”余归晚微微笑着,眉目如画一般。
“我知道,你醒过来了,可是你知道吗?在产房的时候,我真的被你吓坏了,我以为你会用同样的方式惩罚我,那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莫辰逸紧紧地蹙着眉心,薄韧的唇瓣也抿了起来,几乎抿成了一条细线,欣喜地说道:“幸好,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余归晚无奈地笑了笑,笑容依旧有些虚弱,说道:“我怎么会舍得你和孩子呢?”
“对不起,这些日子你受累了,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莫辰逸一脸歉意地说道。
莫辰逸不知道该拿什么也弥补自己对余归晚的伤害,他一直沉睡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她承担了所有原本应该属于他的责任和义务,她用她的那一双孱弱的双肩为他撑起了一片低矮的天空。
看着他那一张苍白的脸庞,余归晚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你醒过来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吗?”
“我不累。”莫辰逸笑着摇摇头,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噙着温柔的笑意,“傻丫头,再睡一会儿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哪儿也不去。”
原本,从产房里出来之后,所有的人都要求他立刻接受一系列检查,可是全都被他拒绝了。
他说,他不能放下她一个人,他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一直到她醒过来之后,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心做其他的事情……然后他就一直守在她的病床边上,等着她醒过来的那一刻,他想要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他说过,一定会让她自己孤单的。
看着他一脸坚定的样子,余归晚知道,他一定不会离开这里的。
“那,我们睡在一张病床上,好不好?”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颊不自觉地掠过一抹绯红,飞快地敛下眼底的那一抹异样。
看着她有些娇嗔的神色,莫辰逸微微失神,他不由得咧嘴一笑,半眯着眼眸,笑米米地说道:“病床足够大了,完全够我们两个人一起睡下。”
余归晚突然就觉得特别的后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怎么就这么忍不住呢?心里这样想着,却已经空出来足够一个成年人可以躺下的位置。莫辰逸勾唇一笑,连忙脱了鞋子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她侧躺着,他也紧紧地贴了上去,宽厚的指掌轻轻地放在她的腰际上。
“莫先生,床这么大,能不能不要挨得这么近?”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语气略微有些不善。
莫辰逸铁了心的要贴着她,根本就没有动弹丝毫,那一只大手依旧落在她的腰际上,灼热的温度缓缓地渗透了单薄的病号服,几乎烫伤了她娇嫩的皮肤。另外一只手索性从她的颈脖下伸过来,将她紧紧地揽入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那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后颈,柔软的长发落在一旁,撒了一片。
莫辰逸记得清清楚楚,他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这一具身体的主人了,似乎更瘦了一些,她身上的骨骼几乎硌到了他的骨头,心底深处不由得涌出一丝酸楚。
下午他守在她身边的时间,他让莫唯一告诉他,所有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过的事情。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全都加注在她的身上,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而且还成功收购了盛世集团大部分的服务行业。
莫辰逸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后背,耍赖似的说道:“莫太太,我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抱过你了,难道你就这么狠心让我孤零零地一个人?”
呃,余归晚嘴角一抽,到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你现在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