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 / 2)

“再往前,陈景福、赖美京、钱争阳,以及紫林山那位民国恶灵,也都是你在幕后操盘,以阴兵符驱使他们?”

“非也,何来驱使?阴兵符乃契约符咒,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才能生效,鱼某不过是满足这些枉死之人的遗愿罢了。”鱼霄微微抬起头,玄色斗篷下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姿态高矜,“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才是维护正义的审判者。”

“审判者。”陆惊风歪着头,看上去像是细细咂摸了一番这三个字,“既然你大言不惭地说了,我姑且就闭着眼睛信了。那么‘审判者’大人,从这一场场所谓正义的审判中,你得到了什么好处?或者,用阁下的话润色修饰一下,应该就是……共赢?你总不会给他们提供无偿帮助……”

“这些你无需知道。”鱼霄扬声打断他,“只要你退出这场无意义的解谜游戏就好,别挡路。”

“挡路?挡着你什么路了?”陆惊风追问,无形中他已经上前了两大步,“不说出来,让我怎么配合?”

“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可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鱼霄耐心告罄,一手按上林谙的肩膀,“人我就先带走了,替你把命续着,不听话就等着给小情人收尸吧……”

话音未落,变故发生在短短几秒间。

林谙嘴唇翕张,貌似轻轻念了句什么,而陆惊风一直隐藏在指尖的一道金色符咒犹如出鞘利剑,直直往前飞去。

“呵,小动作。”鱼霄不屑地勾起嘴角,挥袖欲挡,却发现符咒的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临门一转,飞向了被他挟持的林谙!

与此同时,那条冥龙突然枉顾主人指令,自作主张地咆哮而来!

数箭齐发,鱼霄自然是首先与煞气冲天的冥龙周旋,放松了对林谙的念力禁锢,飞跃闪避两只近在咫尺的锋利鳞爪。

“林家式兽,可不是单单只遵从主人指决号令的一根筋傀儡。”林谙单腿用力,从地上站起,咔嚓一声,单手将错位骨节复原。

大清周身的煞气不知为何顿时暴涨数倍,与之相匹敌的是,身量也随之迅速扩大,斗大的双目转变成深沉的暗红,黑暗中犹如两簇灯笼般的鬼火,它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欢跃地盘旋至半空,仰颈怒吼一声,整个公厕都为之震了三震,震落无数瓦砾墙灰,砸了三人满头满脸,东面那边屋顶直接倒塌,水泥瓷砖堵住了出口。

鱼霄似是有些忌惮,竟生生被吼声逼退半步。但他很快从惊怔中恢复过来,从宽大的袖袍中拉出两把玄铁短刃,短刃的刀锋闪烁着妖异的血光,一手一把,熟练地挥舞出繁杂的剑花凌空对上,鏖战一触即发。

转瞬间,利爪与刀刃过招十数下,大清刚猛悍戾,全靠凶兽的猎捕本能硬挑,简单粗暴但攻势难挡,鱼霄上下翻飞,胜在灵活多变,刀刀都往要害上砍,短刃上灌注了强劲的法力,大清不慎被砍中前爪,当即哀嚎一声,厚重的尾巴一甩,天花板上直接打破一个大洞,目中燃起烈火,越发被激起凶性。

随着大清身上的煞气愈浓,林谙下颌绷紧的线条愈发锐利。他一瞬不瞬地紧盯自己的式兽,攥紧了拳头,面容煞白,唇色全无,方才大清挨的那一下,使他气血翻涌,体内煞气暴走,几乎压制不住。

此刻压制不住,便是灭顶之灾。

一垂首,胸前的领口上还贴着方才猝然飞来的那张符咒,刚想伸手去摘,想看看上面画着什么鬼画符,手上蓦然一热。

陆惊风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握住他的手沉声道:“走!”

林谙愣了愣,心想往哪里走,门都被堵死了,未及开口,胸前的符咒慢慢悠悠地发挥了作用,隐隐发出柔和的光芒。他瞪大了眼睛,预感到什么:“这是……”

一撇头,陆惊风一只眼睛冲他眨了眨,疑似抛了个不太正经的媚眼。下一秒,天旋地转,空间倾覆,神思迷离,脚下一轻。

全身上下全部的触感,刹那间只剩下与陆惊风相握的那只手还能感知一二,宇宙洪荒纷纷退却,唯留掌心那一点温热,正源源不断传递来无形的慰藉与力量。

等视野再次清晰,林谙晕头转向睁开眼,扶着额头缓了缓,入眼就是一只黑漆漆的乌鸦,正直愣愣地怼在他跟前细看,圆不溜秋的小眼珠里泛着冷棕色光芒,里面正熊熊燃烧着好奇的火焰。

是肥啾,或者午暝。

“坐会儿,我给你泡杯茶。”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温润中携着浓重的疲乏。

手中的热源一显出抽离的迹象,林谙的肌肉下意识绷起,强行挽留,手的主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细微的表情被林谙捕捉,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

“这是哪里?”他环顾四周,小小的客厅窗明几净,简单大方,从搭在沙发上的那件眼熟衬衫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家?”

肥啾绕着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客人飞了一圈,停在他头上,缩起爪子抓了抓浓密黑亮的头发,挪挪屁股就地蹲了下来,欢快地啾了一声,看样子很满意送上门的新窝。

陆惊风宛如没看到自家宠物作威作福的姿态,略微一颔首,走去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拿了两只深蓝色的玻璃杯,“你的腿还好吗?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还好,大概要上夹板。”林谙踮着脚,只用一条腿略显吃力地往沙发方向跳,饶是这样,都没能把头顶的乌鸦成功颠走。

见状,陆惊风连忙放下水壶,大步走过来,弯腰抬起他一条手臂钻进他腋下,撑起他半边身体的重量,半扶半抱着,把人搀到沙发边。

林谙的下巴被毛刺刺的脑袋顶着,有点痒,想避开,却又贪恋那一点身体的直接接触,哪怕是一截对方毫无感觉的毛发边缘也好。

这种体验真是神奇……他晕晕乎乎地想。

“抱歉,是我连累的你。”陆惊风的情绪不大好,肉眼可见的低落,并且经过一场险象环生的小组行动,兜头拍过来的信息太多,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掩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林谙摆摆手,不太想接下这个话茬,坐下后,他随手捡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劈头盖脸就抛出一系列问题:“刚刚送我们回来那个是什么符?鱼霄是谁?是人是鬼?跟你有什么过节?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知道我的问题有点多,你很累,我也有点精神不济,大家都需要休息,没关系,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不急,睡一觉起来,可以慢慢聊。”

陆惊风:“……”你把话都说了,让我说什么?

“真的不急。”林谙弯起眼睛,冲他假假地笑了一下,连眼角肌肉都懒得劳驾。

林少生得俊美,美大于俊,自古以来,皮相过于美艳的男子大多不是正派人士,三分邪气天注定,再加上七分后来养成的乖张桀骜的行事作风,用他爸的话说就是,越看越……不像个好东西。

他这么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人的时候,有点奸诈,像满肚子坏水儿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陆惊风牙关一紧,警铃大作,脚跟一转欲拉开距离,身子还没彻底转过去,就被一声“哎呦”给定在了原地。

他连忙扭头,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很疼吗?”

“疼。嘶——”林谙抱住膝盖,从他紧绷的腰身和额角渗出的汗珠,可见是真疼,疼得尾音都在颤,不似作伪。

想起在公厕里,此人单膝跪地前那一声毛骨悚然的脆响,陆惊风于心不忍,急忙蹲下来,抱起那条腿搭在自己膝上,捞起裤腿,边俯身察看边戳戳点点,眉毛拧成一团能夹死苍蝇:“肿得有点厉害,情况不乐观,实在受不了,我先给你吃点止疼片,冷敷完就去……你,你干嘛?”

趁他絮絮叨叨的空隙,林谙忽然俯过身,顺势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窝,很是做作地蹭了蹭,含糊着呢喃:“疼。借我靠靠。就一会儿。”

肥啾是只很有眼力劲儿的聪明鸟,之前不管林谙怎么晃脑袋就是赶不走,这会儿竟然主动悄无声息地飞了,离得远远的,立在吊灯上充当优雅的鸟形装饰品。

这……酷哥这是在撒娇?

足足有一分钟,陆惊风因为震惊而缓不过神,迟迟没动,等他反应过来,林谙的手正悄没声儿地往上攀,想搂住他的腰。

“沙发垫子比我舒服。”陆惊风面无表情,心如磐石,不容推辞地拉下他的手,把人放倒在沙发上,还特意在他头底垫了足足两个靠垫,食指点了点警告道,“手脚放老实点,不然待会儿安眠药止痛药混着一道给你吃。”

林谙就这么妥妥被安排,心下很是不爽快,猛地出手,握住了那根凌空虚点的细长食指,再一使劲,趁其不备,将人猝不及防地拉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