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正闭目运功,调息疗伤的林天罡睁开眼,闻言,不适地蹙眉皱脸,狂捋胡须,浑身不得劲,觉得哪里甚是怪异。

茅楹刚巧在身旁,觑着林观主的脸色不大好,连忙尴尬地打圆场:“哈哈哈,他们感情好,现在的男孩子啊,相处起来都这样,关系好起来跟咱女人之间的闺蜜有的一拼,成天把喜欢你中意你挂在嘴边上,没事就一起逛街吃点心睡一张床,哈哈哈,真的是……”

林天罡瞥了她一眼,又看看那两个叠在一处的身形,从鼻子里哼哼出声:“不像样。”

茅楹:“……”

她面上干干地赔笑,心里苦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可有的是不像样的。

呼吸交缠,温暖心安的感觉被一点点吸纳进肺腑,陆惊风被迫扬起头,下巴的线条瘦削尖锐,眼睛、鼻子和脸颊都是木然的,唯有两片薄唇像是独立出去的生物一样,自主翕动着。

“什么?”林谙手上运起内力,置于镇棺钉上。

陆惊风顺应本能,呢喃:“好疼。”

第67章 第 67 章

他说“好疼”, 跟说“没事”一个腔调,呓语般轻轻的,语气寻常,无波无澜,捕捉不到一丝疼痛该有的紧绷和异样,但这两个字穿透林谙耳膜的瞬间,就化身烧红了的鹅卵石, 掷在心湖,沸腾的水滋滋地冒起白烟,荡起层层叠叠镇压不住的涟漪。

“我知道, 我知道你疼,疼的话不要忍着,可以喊,可以发脾气, 没人笑话你。”林谙心尖上的那捧水酸苦得快把五脏六腑腌臜了,随便一挤, 酸意都能泛滥成灾,萦纡鼻尖,就像安抚道观里那些野猫一样,他情不自禁揉捏起陆惊风的后颈, 放软声调保证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汐涯再也不让你疼了,好不好?”

陆惊风:“……”

林谙低沉沙哑的嗓音被呼之欲出的情意浸得湿湿的, 轻而易举就冲破重重迷雾,携带着柔和的光晕,开辟出一道明亮的甬道。

而陆惊风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若有所觉,遮住溅满污秽的眼帘,仰头从指缝里窥视光源,细碎的白茫茫的光点洒了他满头满脸,在他身周跳跃着,悬浮着,而他的身后,是血流漂杵的修罗场,阴暗的,腥臭的。

明暗的分界点,他疲惫地支着鲜血淋漓的手,长久地伫立着,茫然于何去何从。

思绪一再被打断,耳边絮絮叨叨着某人郑重其事的保证,哄小孩儿一般:以后汐涯再也不让你疼了,再也不,我跟你拉钩……

“不是……”他头痛难当,忍不住喃喃出声。

“!”

车轱辘话说得颠三倒四,竟然有了回应!

林谙惊喜交加,想大声呼唤,又怕把陆惊风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纤细的神志给吓退回去,只好压着有些发抖的声带循循善诱,谨慎又雀跃:“嗯?不是什么?”

涣散的视线逐渐拢到一处,碎片化的视野里拼凑出一张模糊的脸。

眼底的血色褪去,陆惊风有气无力地纠正:“是林谙……不是汐涯。””

“对了,是林谙,我是林谙。”

陆惊风第一个认出了他!

林谙被狂喜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忘乎所以,得意忘形,俯身在那人汗涔涔的眉间落下一吻。

陆惊风愣住,睫毛轻颤,他刚醒,意识还没彻底回笼,就被登徒子偷了香,恍惚间眯起眼,以为做梦。

当局者迷,其他人看得门儿清。

茅楹:“……”

林天罡及三位老不正经:“!!!”

林天罡骇笑:“姓茅的这位小姑娘,现在你们年轻人之间的友谊,都演化成这样了?”

茅楹支支吾吾,翻眼观天,埋头看指甲,半天不敢答话。

这副心虚作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天罡大惊大怒,气得胡须都绷直了,不顾重伤爬起来,飞起一脚就踹开趴在别个男人身上行不轨之事的自家儿子,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不成体统的东西,你刚刚对人家做什么?轻薄一个大男人?在自家门口丢人现眼?!今天不给老子解释清楚,老子打断你的腿!”

那三个老的面面相觑,陆焱清咳嗽一声,就都不约而同地出手,像三块狗皮膏药般黏上去,抱住发作的林观主不撒手。

“林侄消气,有什么事日后再算账,我这徒弟现在还半死不活着,先把人救回来,回头我把他绑到你跟前,想打想骂任凭发落,你看成不成?”陆焱清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拉着林天罡道袍的衣袖。

魏老太时髦地划拉着手机,见缝插针:“是啊是啊,现在小伙子之间情情爱爱的也不稀罕了,你用手机上网瞧瞧,今天这个出柜明天那个脸上涂着彩虹旗出镜,都很平常了。什么时代了,就别这么迂腐了,家长的思想也要跟上潮流啊……”

林天罡拍开怼到鼻子底下的手机,屏幕上是两个大男人激情拥吻的图片,一刺激仪态尽失:“潮流个屁……”

“林观主大局为重。”黄正奇不客气地扒在林天罡肩头,客气地作揖,“法律禁止包办婚姻,恋爱自由。”

林天罡被三人拘在中央,吹胡子瞪眼,气血全都往头上涌,憋着一腔怒火憋得脸红脖子粗,险些气炸:“林某敬三位是长辈,不敢造次,但眼下是林某家事,先让我打死这小畜牲再来掰扯!小畜牲你给我过来!”

林谙不管他,被踢飞出去又赶忙爬回来,趁陆焱清他们牵制住林天罡,出手飞快,连着拔出陆惊风两条手臂尺骨上的镇棺钉,顺带着把错位的手腕关节接上去。

陆惊风全程不吱声儿,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他再往小腿上的两根摸去时,陆惊风则像是一直沉睡着的机器突然被插上电,猛地运作起来,柔韧的腰肢平地一提,弯成拱桥状,双腿蹬向地面借冲力飞速起身,脚跟还没站稳,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转侧踢,飞踹林谙胸口,人霎时间摔出去几米远,多亏茅楹眼疾手快地从后抱住一齐滚了几圈,才避免其直接被拍在墙上。

“惊风——”林谙被搀扶着坐起,胸膛剧烈起伏,胸口衣襟上渗出斑驳血迹,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破了开。

被踹了也没有半分怨言,推开茅楹还想再次上前,一脸焦灼关切的神色,落在众人眼里,那是情也真意也切,感人肺腑。

林天罡气得连连冷笑,抖着手指遥遥指向他:“好啊,好啊,以前只当你是茅坑里一块不开窍的顽石,没想到原来还是个情种!我老林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生出你这么个断子绝孙的不肖子孙!”

转脸气不过,又指着陆惊风发邪火:“不争气的玩意儿,满脑袋龌龊心思就算了,还剃头挑子一头热,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被踹了吧?踹得好!有本事把人搞到手啊!我老林家的好儿郎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有追不到的人!”

林观主这刺激是受大发了,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陆焱清心里惴惴,忍不住揣测,这亲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