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陆惊风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朝前试探着跨出两步,立刻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不敢再动。

五感尽失,唯听力得以幸免, 他静心凝神,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但在一片死寂中,尤其周围还蛰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敌人离你或许仅咫尺之遥时,这点听力非但半点好处没有,反而加剧了恐慌,营造出此处只有你一人的孤立无援的处境。

陆惊风伫立着,细细地辨听感受,浓墨般的黑暗如窒息的沼泽,加上不祥的寂静,达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他坚持了十分钟,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在掌心腾起微弱的业火,用以照明。

蓝色火光蹿起的刹那,他猛地瞧见前方一对墨绿色的眼睛,在暗处散发出幽寒森然的冷光。惊吓之下,心率暴涨,身体比大脑反应得更快,鼻息间已经退出几丈远,全身肌肉骤然紧绷。

沉默对峙了数秒。

“你是谁?”

苍老缥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似乎是眼睛的主人在发问。

“你又是谁?”陆惊风不答反问。

那双眼属于兽类,墨绿的眸子金色的瞳仁,隐没在黑暗中的身体看不清轮廓,此刻那原本圆睁的瞳仁压缩成一条线,传递出一股不悦的危险气息。

声音继续响起,这次问的是:“你畏惧什么?”

这种主动暴露弱点的问题陆惊风自然不会傻到去回答,他变换了一种站姿,显得自己更挺拔自信:“你是被困在这杀阵中,还是你本身就是杀阵的一部分?”

“不知所云。”眼睛的主人隐隐开始不耐烦,重复道,“你畏惧什么?”

陆惊风觉得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索性咬紧牙关不说话了,举着业火四照,寻找起出路。

那双瘆人的眼睛却不罢休,围着他从左飘到右,又从右飘到左,问了几遍无果后突然咦嘻嘻地奸笑起来:“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心里咯噔一声,那双眼睛快得没影,嗖地掠至跟前。

真正的四目相对,距离近到睫毛一颤就能扫到对方,有腥热的风扑打在面门,陆惊风大骇,掌心的业火剧烈抖动了两下勉强维持住,他想后退躲避,但双脚仿佛生了根,无法动弹。

只见那双眼睛里的瞳仁竟顺时针缓缓转了起来,陆惊风心知不妙,得赶快移开视线,但全身上下无一处毛孔听理智使唤,他状似魂不附体地盯着看了一分钟,倏然软倒。

再醒来时,他躺在一张熟悉的床上。

暖黄色的床单,被角有一滩洗不掉的淡淡茶渍;赛车形状的闹钟,上面的数字显示现在是上午十点零五;伸手一摸枕头底下,不出意外地抽出一本《遇见未知的自己》,书签夹在第五章 。

是自己家没错。

他疑窦丛生地坐起,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薄薄的家居服被打个透湿,黏糊糊地贴在前胸和后背上,分外不舒服。

坐了一会儿,他又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揉了揉酸疼的腰,探手在被窝里摸索了一阵,找出一只龙图腾玉匕首,就是它抵着他后腰硌了一整晚?

陆惊风望着玉匕首一角上微小的缺损出神,刚从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他惊魂甫定,猛烈有力的心跳犹震得他肋骨发疼,并且脑袋似有千斤重,里面混沌不堪,记忆里有一片区域失了鲜活,呈现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抱着脑袋苦思良久,无果,手中的玉匕首温凉细腻,握久了,丝丝凉意沁入心脾,稍稍能抚慰些许焦躁。

传家宝倒是在,人呢?

举目四望,房里空荡冷清。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一颗银发飘逸的脑袋鬼鬼祟祟探了进来。

“师父?”陆惊风起身下床,“你怎么来啦?”

他对陆焱清自作主张的到来并不奇怪,早先买下这座小公寓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把家门钥匙邮寄给了对方,彼时陆焱清还正在欧洲某国坑蒙拐骗,花前月下,收到钥匙也没说回个信。

“别提了。”陆焱清一脸背晦样,他手里正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滋溜滋溜吃着,“魏灭绝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到处堵我,师父实在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唯一的爱徒了。小风,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为师煮了一锅面,分量管饱。”

陆惊风没胃口,摆了摆手,他开口就想问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想不起来了,默默怔了半晌,眼神茫然。

“傻小子,发什么愣呢?”陆焱清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儿,把他的魂叫回来,“今天这面你不吃也得吃,师父难得展露厨艺下一碗长寿面,铁树开花千载难逢,你好歹给点面子。”

陆惊风歪头:“师父你生日?不对啊,你生日是在大冬天,这连三伏都还没过呢。”

陆焱清看傻子一样地看他,过了三秒,叹气:“关我什么事儿?你该不会连自个儿生日都忘了吧?哎呦,我可怜的徒弟成天都过得什么艰难困苦的日子哟,爹不疼娘不爱的,幸亏还有个师父。”

陆惊风开门去洗漱,闻言愣了愣,掐指一算,还真是自己生日,干巴巴地揶揄:“我这不平时忙嘛,再说了,您哪年记得过我的生日?”

面对奚落,陆焱清不以为然:“以前那是因为我要记的特殊日子太多了,这个的恋爱百天纪念日,那个的月事。脑容量有限……”

陆惊风:“……”

冲完凉,面无表情地吃完一碗没有油盐还带着点诡异甜味的面,他开了罐冰啤酒,就窝进了沙发看起书。

啤酒喝了一半,他才想起养生大计,于是去厨房翻出放了没有一万年也有八千年的枸杞,拈了几颗放进啤酒,回去继续看书,放在手边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

也是,他好像没告诉过他自己的生日。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梦里也有点失望。

下午四点的时候,门铃响了,一开门,是茅楹跟张祺,手牵着手,一个提着粉红色的生日蛋糕,一个抱着瓶红酒,红酒上还扎了蝴蝶结,怪正式的。

“生日快乐啊风哥!”茅楹把手从张祺手中抽出来,献宝一样把蛋糕盒子塞进陆惊风怀里,顺带制止了他满是疑问的小眼神,主动交代,“昨天晚上的事,都是酒精惹的祸,先处着试试。”

陆惊风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把她让进屋,笑看张祺。

张祺一脸娇羞小媳妇样,摸着后脑勺幸福地傻笑:“大致情况就是那样。嘿嘿。哎呀风哥你别这样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革命成功了啊张同志!”陆惊风露出慈父般的笑容,拍起他的肩膀,“任重而道远,楹楹脾气不好,被欺负了就告诉风哥,风哥替你出头。”

“给谁出头?谁不知道全天下你最护短?”

门即将关上之前,一只脚赶紧挤了进来,林谙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捧着玫瑰花,气喘吁吁地进来:“到时候张队要是告状,说茅姐欺负了他,你保准儿拉偏架,又没出轨又没家暴忍忍就过去了,还能离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