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也忘了自己是谁。”

“啊？”苏小南惊诧地抬头直视他的眼。

很干净，很坦然的一双眼，她在里面看不出来半点玩笑。

两个人认识很久了，她却不知道阿麦竟然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那时候在滇西，因为自己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苏小南很忌讳人家询问她的私事，谁问谁招她烦。所以，她自己也从来不问阿麦。

“那你就没有找过？”她问。

“找什么？”阿麦愣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找记忆。

随即摇了摇头，阿麦眉心拧了起来，“过去的不一定就是好的。我喜欢现在这样，不想去找回什么了。”

他回答得很认真。

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又饱含哲理，让人无法反驳。

苏小南思考片刻，微笑着点头，“也对。把当下的生活过好最重要……可是阿麦，你的家人怎么办呢？他们会寻找你，找不着，该得多着急？”

阿麦目光微垂，声音低了下来。

“我没有家人。”

“额，你不是记不得了？”

“我记不得过去发生的事，可我知道自己是没有家人的。”

“你怎么知道的？”

“心里知道的。”

“……”

这叫什么鬼回答啊？

苏小南抚额，觉得头痛了。

突然间她觉得跟阿麦说话和讲道理，有种面对西西的即视感。

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不受外人的影响和左右，哪怕他从来不反驳，甚至从表面上来看是温驯和容易服从的，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坚持己见的人。

叹口气，她放弃了，换话题。

“噫，不对，你这条腿分明是植过皮的啊？”她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又低头看着他那条“与众不同”的腿，“这是植过皮后，又受过伤？然后这次，是三次受伤？”

她分析着，阿麦却有些沉默。

“也许是吧……以前的事，我也记不得了。”

“……”

苏小南再次无语。

这句话可能会成为阿麦的口头禅了。

以后他但凡有什么不想回答的话，就可以拿这个堵她的嘴。

扫一眼安静的他，苏小南由衷而叹。

“还真是一条多灾多难的腿啊。阿麦，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

“确定的。”阿麦有些累，看她不再盯自己的腿了，赶紧弯腰把裤腿放下来，窘迫地说：“我都给你看了，又没伤着骨头，你答应我的。”

像个固执的孩子，他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看苏小南的目光充满了哀求。

“唉！”苏小南也算服了他，“我就不明白，上医院又不是上断头台，你这么怕做什么？算了，由着你吧，我去给你买点药。”

他的腿上确实只剩下皮外伤了，以前的那些像是很多年前的，早就已经结了疤。苏小南摇摇头，出门去街上找了个药店，说明了情况，买了点消毒药水回来。

“我自己来弄。”阿麦不让她帮自己擦药，想想，又说，“你想帮忙，就去帮我煮碗面吧。”

苏小南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哼一声，把药水给他，自己去灶上烧水。

然后她就发现，那台老旧的冰箱里，除了挂面之外，就两个鸡蛋，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每天就吃这些？”

“……也不是的。”阿麦声音弱弱的，“平常都在外头吃，龙四爷会管饭的。我只是晚上饿了，偶尔自己下点面。”

苏小南笑，“龙四那么抠门的人，还管饭啦。你吃得饱吗？”

阿麦说：“吃得饱的，四爷对人很好。”

“是是是，很好。每个人在你眼里都很好，就我一个是坏人对吧？”

苏小南想到自己今天的言行，处处像个坏人，勉强他做这做那，不免又有些好笑。

“我也奇怪了，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个孩子……”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阿麦若有似无的叹声。

“不，你是最好的人。谁也没法跟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