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魇足之夜”越到深夜越热闹,客人满座,果然不假。
夜晚十点。
我起身绕过一座座客人,不动声色走进店内。
服务员都在外面忙活,偶尔有端酒水的人匆匆而过,并未搭理我。很轻易的来到后厨,门一推便开了。
厨房出乎意料的简洁,干净整洁的不锈钢台面,几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无人在内。
似乎不是后厨,而是冷库,不过也成。我走向冰箱,双手拉开其中一个,满满的是穿好肉的铁签,分批分层用塑料袋整齐盖好。我小心抽出几串,乍一看成色还是挺新鲜的,不过乱七八糟的化学制剂泡制也足以以假乱真,撸下肉块装好在袋子里,放进随身包包里。
是羊肉还是滥竽充数带回去一验便知。
剩下几个冰箱依旧是烧烤原材料,我一一拉开,取样装袋,肉类,海鲜,蔬菜……最尽头一个冰箱却怎么也打不开。
蹲下研究看了半天,原来下面有两个小小的隐藏锁孔。
我心念一动,肯定有问题!难不成是未处理过的假羊肉?赶紧将领口摄像机摆好位置,从上到下仔细拍摄一遍,新闻副标题我都想好了。
——“魇足之夜”后厨冰箱暗藏玄机,见不得人的食材是否进了你的肚子里?
或者——黑色调烧烤夜啤店,黑色的是店面风格,还是烧烤食材?
摄像后,我从包包里掏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铁丝,开始鼓捣那锁。
做我们这行的,什么技能都得略会一点。招招鲜方能吃遍天嘛。
好在这个锁还算普通,我悄摸摸鼓捣一会儿,只听“喀”一响,一个就打开了。
我心下一喜,继续攻克另一个。
厨房有点闷,我放缓呼吸专心开锁,额头慢慢出了一层薄汗。终于清脆一响,开了,我得意地取下锁,动作间,却突然感受到另一种呼吸声。
后背顿时刷的一凉。确实有呼吸声,静静的,均匀的,不属于我。
但就在我身后!
我浑身一僵,回头的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袭上我的肩,狠狠一推将我按在冰箱门上。
我原本蹲着,这一下变成了跪,我剧烈挣扎了几下,却丝毫动弹不得。
我的脸被迫贴在冰箱门上,紧张地呼吸着。
这个人可真狠,二话不说就出手,怎么说我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啊。但只要我咬定只是个顾客,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反正很快,鸭哥猴子他们就会察觉不对劲来搭救我了。我想。
我脑中接连晃过很多念头,突然感到肩上的大手,由压制变成微微温柔地抚摸,然后一张脸轻轻靠近。
“胆子挺大啊。”低沉磁性的男音,语气温柔,底色毫无温度。一侧脸颊贴着冰冷金属的冰箱门,说话时,他的热气扑在另一侧耳朵上。
我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没来由抖了一下。
我努力避开他的脸,动不了,又想干脆偏头看看他是谁,但还是丝毫挣扎不动。我简直像一条死鱼一样,只是费力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可能走错地方了,我……”
肩膀上大手微微一力,男人打断了我:“不,你没走错。之前去我的两家分店,这次到这里,你都来对了。”又是一股气流冲进耳朵,他低低笑了,“事不过三,所以啊,我来和你打个招呼。”
我心中一凉,被发现了?但即使这样我也并不认为太严重。做为记者,负责的又是民生晚报的食品安全板块,几年来我收到的威胁多了。去年我曝光某巨头火锅店底料中非法添加使人上瘾的添加剂时,甚至几番有人上门威胁我。
但这些生意人无非就这么几套,先是当头威胁,再来点红包软化,软硬兼施,没别的大花样。
脸贴在冰箱门上,没法笑得太漂亮。我轻轻眨一下眼睛,小声道:“您生意做这么大,对头肯定不少,像我这样挖新闻的也不少。您真假羊肉混卖,不把消费者健康搁在心上,就不能怪别人抓你把柄。树大招风,这种新闻我不报道,别家也会报道的,而且没准会颠倒黑白,把您推到更水深火热的地步。”
我停顿一下,身后人却没反应,于是我又继续道:“我只是个小记者,最近也不缺素材,我不是非盯着“魇足之夜”不放的,况且,假羊肉串也不算什么新料。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不是,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商量。”
身后人又低低笑了一声。这么一会儿他都莫名笑了两次了,笑得我十分瘆的慌。
而他却放开了我。“行啊。”他道。
我刚犹疑着转身,有力地大手却突然将我拎起,然后狠狠推到一旁墙上。
这一下太突然,我的头狠狠撞到墙壁,痛得都蒙掉了,我感到眼眶当即一热,泪水啪嗒掉落下来。我努力地扶住旁边的案台,不让自己摔倒,也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我大口喘息,头沉沉地闷痛,眼前男人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
竟是方才上餐的那个服务生,他还穿着黑色的统一服。
我扶紧案台,紧张地注视着他。
我已经弄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点想逃了。
“假羊肉?谁告诉你,这里卖的是羊肉串的?”男人声音无波无澜,幽邃的眼神盯紧我,手又轻轻搭上我的肩头,然后一寸一寸的,滑过我的手臂。
我只穿一件黑色无袖的小雪纺裙,只觉得背心发凉,浑身僵硬,在他手下开始瑟瑟发抖。
“不是好奇心重么?冰箱里就有答案,我让你看。去吧,去打开看看。”男人的手滑到我的手背,轻轻扣了两下,仿佛某种鼓励。
我战战兢兢望着他,丝毫不敢躲,也不敢移动半步。我有预感,如果我打开冰箱,可能我就出不了这间厨房了。
他退后一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然后手向下滑过我的锁骨,手腕,将那摄像器和窃听器一一摘下,在我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奇怪,你那两个同事怎么还不来救你?”
我吃惊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