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淮英抬头看了看天色,暗自皱眉,心中一阵烦躁。
照这个速度,怕是还得大半日才能到临京,再一想此次进京城的任务,只觉得心中更是火大,恨不得抓起轿中那人赶往临京。
见他此番模样,身后一着青衫头戴玉冠之人骑马上前,见师兄甚是烦闷只微微一笑,有心宽慰道:“大师兄不必烦躁,只要今日内将那人安全送到临京,齐王之事就算是成了,何况师父此次派我们进京也不过是为了探探路,看看齐王对越秀山庄的态度罢了,不见得我们真得为齐王卖命。”
马淮英苦笑,知道师妹这么说是怕他对入京不满,心中为师妹照顾他情绪而感到暖心,“师妹莫要宽慰我了,当初我确实不愿越秀山庄卷入京城纷争,可如今这情形,我也不可能还那么天真。只不过晚一分到临京,我这心里便不安生一分,总怕后面轿子里……生出点变故。”
梅韶听罢舒口气,只愿师兄是真的想开了,随即也跟着马淮英的视线向后望去,看向身后那马车,眼神不禁锐利起来,她何尝不着急,万一事情有变……
不,此次定能万无一失,便是中途有变,她也定能掌控局面,梅韶想到临行前师父单独向她委以重任,那时她心里突的一下,在担忧和不安之余,也有些别的情绪,这是越秀山庄的危局,却也是越秀山庄和她的机会。
梅韶自幼长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越秀山庄,师兄马淮英是越秀山庄的第一高手,万机楼高手排行榜第叁,二十五岁便有此成就,越秀山庄又是江北第一大帮,按说合该是高枕无忧的,可江湖帮派明面上再怎么说起来风光,也得挣钱吃饭。
江湖上每个帮派手里都有不少产业,明着的暗着的,总之是能生不少钱出来的。
越秀山庄手里当然也有,酒楼客栈遍布江北十二州,可自前两年太子监国,便不断削弱江湖势力,越秀山庄的日子便不好过起来,而开客栈的消息最是灵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的消息都能知道些,太子有意颁布禁武令这事虽只起了个苗头,却也足够让越秀山庄害怕了。
越秀山庄每年不少给朝廷交赋税,太宗时期更是跟着抗击辽人,太子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若这个政令真的颁布了,江湖门派都没有好日子过了,而越秀山庄绝对首当其冲。
梅韶心想,既然太子不给留活路,便休怪他们不仁义了。
扭头见大师兄还在为此番进京愁眉不展,梅韶有心宽慰他,可知晓他一向死心眼,也只好拍拍他肩膀,故意逗他,“师兄是不是最近没好好练武,怕沿途来一批山匪劫路,打不过?”
马淮英白了她一眼,心想就算我不出手,身后几十个弟兄还对付不了山匪吗,再说你梅韶功夫也不差呀。口中却没搭这茬,只感叹道:
“如今越秀山庄选择暗中涉足朝堂,虽说是形势所迫,可今后怕是再也没有以前那般肆意快活的日子了,不过左右是要有这么一遭的,越秀山庄如今不破不立,将来还望在师妹的带领下能再创辉煌。”
马淮英七岁时师父便带回来了师妹,从襁褓里不会说话的婴孩到如今独当一面的江湖新秀,他们一同长大,他怎会不知师妹对权力的渴望,他志不在此,看不惯师妹做事有些不择手段,却也不会再天真的觉得师妹真的有错,那些曾经孩子气的想法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他歪头看向梅韶,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用得到师兄的地方只管开口,此次进京一切听师妹的差遣。”
梅韶微微一愣,不好意思再摆出玩笑的样子了,略有些不自在的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得了吧。”
攥紧手里的缰绳,想着曾经骂她不择手段不讲江湖道义的师兄,那时候她有口难言,心中说不难受是假的,如今得了这番话心中只觉得开心,连这晌午的阳光也不觉得刺眼了,只觉得暖洋洋的了。
……
马淮英怀疑他师妹的嘴开过光,因为劫道的真的来了,当初陪他赌马时怎么不说什么来什么,他神色复杂的撇了梅韶一眼。
梅韶:??师兄为什么这么看她?
马淮英不愿节外生枝,想着不过破费些银两,便驾马上前,抱拳道:“不知各位好汉需要多少银两,小弟如今送家中老人回乡,都是江湖中人,万望各位行个方便。”
路中约百来个大汉,虽穿着草鞋,却各个都拿着大刀站着,只那匪首膀大腰圆身骑大马,看样子也是一伙颇有些势力的土匪,可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土匪,所求不过是钱财,一般谈拢了价格便不会再纠缠。
可没想到匪首听完这话哈哈大笑,“好小子,知道孝敬大爷们,只是如今年岁不好,大爷们要你们全部细软,还有你身后那个漂亮小娘子,全留下便留你们性命。”
土匪头子见眼前这些人软下来了,更加得寸进尺,如今年景不好,肥羊少的很,遇到一只不容易,现在不吞干净了日后就难遇到了,不过今日运气确实好,晨时刚逮着一只,午时便又来一只。
见那匪首指着自己,梅韶冷笑,“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你等性命,竟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抬手示意身后众人,队伍中出来二十余人,皆抽出藏于马下的佩剑,驾马上前。
那匪首见对面众人个个皆有兵刃,脸色一白,知道自己这是遇到硬茬子了,不禁慌乱了起来,心道怕是惹到了大麻烦,有意软下来态度,可见对方已经砍死自己的弟兄,若是退缩怕是自己也会被兄弟们怨恨,土匪间拼的就是敢玩命,今日退了怕是会被手下兄弟夺权,横竖都是死,只得咬牙抵抗。
马淮英回到梅韶身边,看着附近的荒土坡摇头叹息道:“不过一年多,这淮阳府境内都有土匪了。”上次来淮阳还没听说此地有土匪,“如今这大越境内,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淮阳府可算的上是鱼米之乡,自大越立朝以来一向是政通人和,从未有过土匪,只知这半年来朝堂波谲云诡,淮阳府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没想到如今竟然连土匪都有了。
越秀山庄的实力毋庸置疑,不过片刻,土匪便全部被制服。
那匪首被五花大绑的跪摁在梅韶马下,“山上山寨中可有其他被尔等劫掠之人?”见梅韶问话,压着匪首的护卫用力一摁,疼痛逼迫那匪首赶紧开口答话,“有有有,晨时还劫了个肥……富贵公子哥儿。”
“师妹,可要送官?还是就地杀了?”马淮英问。
“送官吧,若是因为私自杀人惊动当地官员,恐怕再生波折。”梅韶暗道晦气,若是山上没有被劫之人,自然是杀了这些土匪一了百了,可偏偏有,被劫之人怕是也是个富贵的,出了事家人必会报官,他们如今进京得清清白白的,此时再杀人便不妥了。
马淮英点点头,派遣了几人押着土匪,见梅韶看向身后轿子,策马过去:“既然报官了,山上之人便必须得救了,轿子里的人也耽误不得,不如师妹先行赶往临京,我带人前去上山?”
梅韶摇头,“不,师兄你带人先行赶路,临京客栈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今晚我们客栈会和。”现在赶路最迟傍晚便能到临京,师兄做事一向稳妥,出不了大纰漏,山上这人却是得去瞧瞧是个什么身份,别在这种事上栽了跟头。
之前马下众匪徒为了留命,纷纷争先恐后的交代山寨中情况,将山寨中情况说了个底掉。
梅韶抬头看天色尚早尽快,心道得赶紧上山,尽快了结此事。
“师兄你带着轿子里那位先行前往临京,待我处理完此事便去找你回合。”梅韶示意众人人随她上山,并点出一人让他上前。
方秀泽跪在马前,抱拳道:“已经从这些贼人口中探明情况,山寨中尚有叁十六名贼人留守,还有一位昨天被抢的富家子弟和他的几名护卫。上山的路线贼人也交代了,一刻钟前也已派人去探了。”
梅韶点点头,一刻钟够探路的人到山上了,若有不妥,前去探路之人便会放出示警烟花,如今未见烟花可见并无危险,“好,方秀泽你挑选十五人,随我前去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