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祥身体猛的一动,喉咙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老子也毁在了‘情’上。”然后,头向右侧一歪,没了响动。
在场好多人可能没听清赵伯祥说什么,也未必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但楚天齐知道赵伯祥缘何感慨。
在那间办公室,赵伯祥在说起喜子和连莲时,曾经把那二人之死归结为‘为情所困’,还讲出“干大事必须要理智,尤其不能牵扯这些儿女情长”这样的句子。意即他赵伯祥足够理智,是干大事的人,绝不会儿女情长。昨日的话言犹在耳,但赵伯祥照样被女儿口琴声引来,也才间接导致他命丧于此,也才有此感慨。
确认赵伯祥已死,楚天齐安排仇志慷处理善后事宜,他则不再驻留,转身去找受伤的周仝。
楚天齐快步钻进树林,极速穿行着。在走出树林时,正看到救护周仝的人马走在前方。同时前方还有另一组干警,也抬着一个人,是刚才昏倒的赵妮娜。
周仝、赵妮娜、赵伯祥几乎是同时发出“啊”声,又几乎是同时倒地的,但倒下的方式不同,倒下的意义更加不同。
正要快速向前追去,眼角余光扫到了赵伯祥现身那个厕所,楚天齐停了下来。
问了两声“有人没”,楚天齐走进了女厕一边。
现在天已大亮,可以看清厕所里的一切,这个破旧厕所并不特别,和其它的废弃厕所也没什么两样。所不同的,应该是地上那个敞着口的污水井。
楚天齐向前一步,打开手电,照向井里。
井里的脏东西已经不再,但仍发出阵阵臭味。井底散落着一些砖头,井壁则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
不用说,赵伯祥就是从那个窟窿出来的。看砖的新旧程度,显然这个窟窿从来没有使用过,平时应该就是和周围一般无二的普通井壁,但却肯定是早已提前准备好的。
从井中收回目光,看向井旁那个铁井盖,井盖上面铸着“污”字。对于这样一个废弃的化粪井,谁会想到井壁里预留着一个可以通行的洞口呢?
楚天齐已然明白,怪不得赵伯祥在听到巡逻干警发出“那边有人”的声音时,会立刻闪进厕所,并发出“咣当”的声响。肯定当时赵伯祥是想通过那个洞口,再躲到地下去,只不过听到自己和周仝在附近,才改变了主意。幸亏当时周仝先发出了声音,否则一旦让赵伯祥进了地下,那搜捕的难度就非常大了,伤亡肯定也更多,要是赵伯祥再引爆钢板下的*,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
走出厕所,正好高峰等几名干警赶到。
楚天齐向高峰等人大致讲了事情经过,并安排高峰组织人手,立刻从那个窟窿进入地下,继续进行搜索,并解除*威胁。
刚安排完这些,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楚天齐迟疑一下,按下了接听键,斟酌着用词:“周局,暂时先不用借水刀了。赵伯祥已经伏法。周,周仝她……”
“周仝她怎么啦?”周子凯迫不急待的发问了。
……
时间:七月二十九日上午九点。
地点:许源县人民医院。
手术室屋门上方小灯箱,“手术中”三个红字还亮着。
手术室门口楼道里,焦急等待的人们时而坐在长椅上,时而焦躁不安的站起身,时而扒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楚天齐是八点多赶到的医院,他到医院时,周仝已经进手术室将近两个小时了。
当时周仝被从靠山村转移的时候,刚刚四点半,楚天齐非常想陪着。但职责所在,他只能先留在靠山村。在确认地道口钢板上*已安全处理,并确认没有发现其它安全隐患后,他向仇志慷等人做了一些必要安排,才返回县城,直接到了县医院。到县医院后,楚天齐先去看了那两名受伤干警情况,那二人正在抢救中,然后才到了周仝这里。
自到手术室门口,楚天齐除了向周子凯简单询问情况外,其它时间一直就是站在楼道里,双眼紧紧盯着小灯箱上面的几个字。
坐在长椅上的郑志武忽然起身,径直向楚天齐走来。
楚天齐看到了对方,但没有躲避,仍然还是双眼看着手术室方向。
见郑志武大步走向楚天齐,周子凯也从椅子上站起身,跟了过去。
来在楚天齐近前,郑志武伸手就抓楚天齐胸口衣领。楚天齐向旁边一闪,郑志武抓空了。郑志武再抓,楚天齐再躲,连着抓了几次,郑志武都没有抓到对方。
“小郑,住手。”周子凯伸手,挡住了郑志武,“干什么呢?”
郑志武冷冷看了周子凯一眼,然后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楚天齐,大骂:“他*妈的都是你,是你害了仝仝,要不是因为你,仝仝哪会有事?姓楚的,自你来到这,就弄的我家鸡犬不宁,现在又把仝仝害成这样,老子跟你没完。”说着,右手变拳,奔楚天齐脸上击去。
猛然抬右手抓住对方手腕,让对方拳头动弹不得。楚天齐冷声道:“郑志武,我是看在周仝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右手向前一退。
郑志武“噔噔”退后两步,险些摔倒。他恼羞成怒,骂了声“他*妈的”,继续向楚天齐冲去。
“结束了”、“手术结束了”,几个声音接连响起。
郑志武收住脚步,迅速跑向手术室门口。
楚天齐抬头看去,手术室小灯箱上,“手术中”三个红字已经不见了。他向前走了几步,站着原地,等着那个屋门打开。
不多时,手术室屋门大开,护士推着手术车出来了。
郑志武全家、周子凯等人迅速上前,围在了手术床周围。
院长从手术室走出来,一边摘口罩一边说:“手术非常成功,请大家散开,病人需要静养。”
“大夫,仝仝怎么没醒来?”郑志武急道。
“麻药药效没过。”院长回了一句,然后接着说,“散开,散开。”
手术床从面前经过,楚天齐看到了上面那张苍白的脸。
看着病床拐去右边,楚天齐缓缓收回目光。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怨恨眼神,眼神来自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那个女人站在右边拐角处,显然也是刚看到楚天齐。
楚天齐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收回目光,转身走去。他并不是怕与对方对视,而是实在不忍,不忍与一个刚刚失去丈夫、女儿又昏迷不醒的女人较劲。
楚天齐知道,那个女人心里很苦,但好多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这两天的事情,就充满了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