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 / 2)

难道他不是半妖、不是人类与狼妖之子吗?!

这样的发展突如其来,便是魏谌在心中想过千百遍,也没有意料到这样的走向。

——明明那个人告诉过他,他是狼妖之子,他的母亲魏明月,当年正是因为爱上狼妖,这才被择日宗除名,不得不远走他乡,直到诞下他之后,才被追上来的贯日真君以清理门户的理由击杀……明明是这样的……明明是这样的!

他为了这一点,走访了无数的地方,想要否定这个说法,然而种种说法都证明,当年的贯日真君,正是为了击杀一只白色的狼妖,才离开择日宗、才路过云国、才捡到他的。

而他的原型,正是一只白色的巨狼!

——他明明是狼妖之子,为何又会变成魔族的少主?

——明明十年前是贯日真君不满他见到他火烧大殿那一幕,这才将他驱逐出择日宗,为何最后又变成是为了保护他才让他离开?!

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宁直冷笑一声,眼带憎恶地看了魏谌一眼,道:“若是半人半妖,你哪里能保持人形那么多年?魔族和妖族都分不清,愚不可及!”

薛宁直这话说得偏颇,因中部琨洲已经许多年都没有魔族现世了,魏谌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然而那句“愚不可及”依然像是一盆冰水,向着魏谌当头浇下,让他从天灵盖一直凉到了脚底。

——愚不可及……是啊,他不就是愚不可及吗?若非愚不可及,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若非愚不可及,他怎么会想不通自己离开择日宗的关窍,反而听信了别人的话?若非愚不可及,他怎么会……他怎么会……

他到底是谁?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他的出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告诉我啊……”

谁在说真话?

“告诉我啊!!”

谁在说假话?!

“说啊!”

魏谌状若癫狂,发疯一般想要冲向贯日真君,但薛宁直又怎么会让魔族孽种脱离自己的掌控,因此他冷哼一身,灵气吐出,化为火绳,毫不留情地将魏谌困住,炽烈的火焰烧得魏谌皮肉滋滋作响,但令人骇然的是,那些被烧灼得焦黑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甚至隐隐超过了烧伤的速度!

——这样的恢复速度,显然不是人族能拥有的!也不是区区筑基期的半妖能有的!

只有魔族,而且是魔族中位于最顶层的血脉,才能有这样恐怖的能力!

薛宁直冷笑一声,道:“魏婓,你还有何话可说?!十年前,那魔族余孽来我择日宗纵火,火烧我择日宗!现在想来,他应当就是为了这天澜国少主而来!你当年违背择日宗门规,放走魏明月,有你师尊为你求情,如今,你私藏魏明月的孽种,后又将祸事引来择日宗,使得我择日宗竟被人火烧大殿——这条条件件,便是叫你立时死在这里,都绰绰有余!”

魏谌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望向薛宁直,因那魏明月,正是魏谌母亲的名字!

——是贯日真君放走了他的母亲?

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听到看到的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对?!

究竟是谁在骗他?!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若薛宁直说的是假的,那他为何要来骗魏谌这个阶下囚?

若薛宁直说的是真的,那他魏谌现今又是何种可笑模样?!

魏谌浑身颤抖,几乎喘不上气来,而贯日真君却是十分平静,不为自己所做的辩解半句,只道:“你若不满,那你便坐在这儿,我自去执法堂领罚就是。”

薛宁直噎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因贯日真君如今坐在观真殿内的缘故,并不仅仅是因为第三个日轮令他的身体崩溃,叫他不良于行,更是因为一个关系到择日宗、甚至是择日宗万万里之内的生灵的天大秘密!

正是这个秘密,才叫十年前的择日宗宗主和长老们,明知大殿起火事有蹊跷,却还是将它轻轻放下;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才叫他们明明知道了魏谌身份乃是魔族天澜国少主,但也没有怒不可遏地对贯日真君执刑,而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前来喝问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贯日真君此刻镇压着的地火!

多年前,择日宗开派宗师见此处有地火沉眠,觉得火灵质的聚集有利弟子修行,因此在此处设下宗门,广收门徒。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火一点点苏醒过来,然而那时,择日宗内修士大能众多,并不将这件事放在眼中,反而高兴有地方能用作弟子的试炼之处,是以根本没有制止地火的苏醒。

时到如今,不单单是择日宗,便是整个修真界,都难得见到出窍期以上的修士,因此用地火试炼弟子一事早已作废,而如何镇压地火、将地火重归沉眠,才是择日宗的当务之急,因为若地火真的爆发开来,纵使择日宗弟子能从中逃脱,但万万里内的所有生灵,却难逃一死!

这些生灵一死,天道便会将罪责归咎于择日宗的头上!到了那时,就算择日宗众人都得以逃脱地火又能如何?那些因生灵身死而附身于他们的业火和罪障,足以叫他们立时身死道消,魂魄投入地狱,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十年前的贯日真君因自觉时日无多,主动向宗主和长老提出以他毕生修为和残余寿命为代价,镇压地火,才换得宗门对火烧大殿一事的不闻不问。

如今,贯日真君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只要贯日真君在观真殿内坐上最后三天,以后的择日宗便再也不用担心地火爆发一事,因此,薛宁直又怎么会叫贯日真君离开此处?

薛宁直自然知道其中关窍,因此被贯日真君一句话就堵得面色青白,说不出话来。

到了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宗主张问之便站出来做了和事佬,道:“薛长老是太过关心宗门了,这才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魏长老千万不要同他计较,大家其实都是为了这个宗门好,那又何必对彼此恶言相向?不过魏长老,我们择日宗在万万年前,就在抵御魔族入侵此界,虽然如今魔族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但私藏魔族少主一事还是太过重大。我们可以不追究这件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但是魏长老,这魔族余孽是万万留不得的,只盼魏长老不要拦着我们才好。”

张问之连消带打,将气氛缓和几分,但最后他话锋一转,到底还是露出了他们前来的真正心思——既想要处死魏谌,却又怕贯日真君怒气上头,不管不顾地离开观真殿,从而使得镇压地火一事功败垂成。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相信过魏谌口中的话,他们之所以同魏谌来到此处,仅仅是因为忌惮着贯日真君的存在罢了。

魏谌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

于是也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可悲可叹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