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她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满柔情。

我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手一颤，手机掉落在地。

我愣愣出神，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阿清已经离开了我的视线，回到公司里去了。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

原来老板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中的“色”是指阿清。

唉——

不管怎样，我离开了，阿清代替了我的位置。我绝对相信阿清能胜任我的所有工作，甚至比我做得出色十倍。我可以走得无牵无挂了。虽然老板对我不义，但直到最后一刻，我还牵挂着公司。

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就是了。

然而对阿清呢？我真的能做得问心无愧吗？

我和阿清，不会是谁也没输谁也没赢的和局了。我永远欠了她！

我本想把刚才的录音删除，因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告发阿清的，但转念一想，这段录音，包含着阿清对我的心意，包含着我和阿清的回忆，我……我实在舍不得删掉。

我驾着车，漫无目的地游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阿清初到公司，我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了：

“你好。”

“我叫东方乐扬，你叫我乐扬就行。”

……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啦？”

“半年左右吧。”

“半年？才半年，你就当上总监啦？”

……

“那你现在一个人住？”

“我……”

“跟女朋友同居？”

“我是跟一个朋友一起租了一个房子，但不是女朋友。”

……

“没有！你一定没有男朋友。”

“你猜对了，我没有男朋友，我没男朋友的原因，你也猜对了，因为这段时间，我身边一直没有让我心动的男生出现过。但今天，这让我心动的人，似乎出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阿清会走到今天这一局面？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是谁的错！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我已一脸泪痕，眼泪说什么也压制不住，还在一个劲地流出来。

124：弹泪时

我把车子停在大信附近的伯乐居，在车上抽取了一张纸巾，擦干了一脸的眼泪，走下车，走进伯乐居旁边的世宇乐园。

世宇乐园里人不少，有看上去像学生的，也有看上去像上班族。真想不明白，星期二，正常上课、上班时间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有空到这里玩乐。

小时候跟母亲到欢乐城，母亲给我买十来二十个金币，我已高兴得不得了，在欢乐城里逛来逛去，总舍不得投币去玩，真的好想玩其中一个设施时，也会考虑良久，才怀着不舍的心情投进一个金币。

然而长大后，特别是自己懂得赚钱后，重返欢乐城，抱着一大袋金币，却再也没有兴奋的感觉。

小孩子所以快乐，所以没有烦恼，是因为他们容易满足？是不是人的需求越多，欲望越大，就越难快乐？

如果只得到一份爱情，便能满足，是不是便不会有痛苦？

不是呀。当年和晓薇在一起时，我满足了，但最后，我不但不快乐，还无比痛苦。

曾跟自己说过，不能再想晓薇，但此时此刻，我心烦意乱，不禁又想起以前我所爱过的人，伤害过我的人。

我一次买了两百元的金币，全部装在一个大袋子中，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小时候，如果能抱着这么一大袋金币，我一定会十分快乐，但现在，即使是一千袋一万袋金币，也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哪怕是一点。

我疯狂地投币，几乎把所有能玩的设施都玩过了，但金币还是用不完。最后我走到一台夹公仔的机子前，不断地投币，不断地夹，把所有金币都投完时，夹起了七八个公仔。有几个小孩子一直围绕着我，每见到我夹到公仔时，异口同声地发出欢呼声。最后我把我夹到的公仔都送给他们，他们在喜悦中离去。

小孩子，真容易满足。

接着我走到角落，坐了下来，看见一对年轻情侣在玩赛车。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样子，我内心极乱，一会儿想到阿晴，一会儿又想到阿清，而一想起阿清，我的心又痛了起来。

是我害了阿清。是我毁了阿清的一生。

阿清没有错。她只是太聪明，聪明得任何时候都能看穿我的心，聪明得令我害怕。然而聪明不是错。错的是我！我吻她，把她抱在怀里，却又亲手把她甩开，让她孤零零的一人，彷徨无助，不知所措。

她对爱情是那么的认真，她认为爱情是那么的简单，她只想过一些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偏偏我要认定她是一个极有心计，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想到这里，眼泪又夺眶而出。我没带纸巾在身，惟有用两手狼狈地擦去了眼泪。

突然一个小孩子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那是刚才拿到我送出的公仔的那几个小孩子中的一个。我接过，说了声：“谢谢。”小孩说：“大哥哥，不要哭啦，爸爸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也不能流眼泪。”

我苦笑了一下。我想告诉他，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其实男子汉大丈夫，也有无助的时候，也有承受不住的事情。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流血了，我当然不会哭，但当真的到了伤心处的时候，眼泪又怎能控制？

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子，离开了世宇乐园。

走出世宇乐园，已是下午两点多，没吃午饭，有点饿，却也没什么胃口去吃东西。我走到大信对面的工商银行，在我的存折里取出五万块，存进了希望小站的存折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