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在我看来,如果得不到回应,失望之余,不管是什么形式的感情,爱情、友情、哪怕亲情,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走向凋亡。这听起来很自私,却是最方便快捷并且对双方都好的方式。你在写这封回信的时候,就表示你在认真思考跟她之间的可能性,哪怕没有可能性,起码你也是在想着她。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的希望。谁知道呢?说不定精诚所至水滴石穿,哪一天她可能会真的感动到你。然后呢?她会持续抱着这样的信念坚持不懈地追求你,直到你哪天跟我一样,选择无动于衷。”

清朗且温柔的嗓音盖过了课间嘈杂的吵闹声,一字不漏地钻进徐承渡薄薄的耳廓。

有那么一刹那,他冒出一个念头,难道白格那些他看不惯的处事方法和生活态度,恰好是此人经过摸索和琢磨后得出来的,最行之有效的应对策略?只是因为白格所生活的大环境跟自己太不相同,以至于他无法理解甚至嗤之以鼻?

徐承渡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震惊,转念又想到,那么……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成白格这样的性格?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吸了吸鼻子,“只是不适用我罢了。我们不一样。”

“嗯,我们不一样。”白格收回手,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像是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从天而降,压在了徐承渡的心上,令他呼吸不畅,全身经脉滞涩。就好像原本四通八达欢畅奔腾的血管里被撒进了沉重的铁屑,造成了世纪大拥堵。

这种滞涩感一直到周五的放学铃声响起,也没见有任何消散的迹象。然后他拿起干瘪瘪的背包,又在楼梯转角处,撞见了女生当面跟白格表白的一幕。

那个女生徐承渡见过,貌似是高二的某个学姐。又高又白,长发披肩,胸大腰细,是那帮男生口中美貌值八十分往上走的大美女。从白格的笑容,他猜想该女生的家世应该不错。

“我……我可以留一下你的手机号码吗?”

女生低着头,紧张羞怯地绞着衣服下摆。

这一下,胸中的滞涩感消失了,转为了暴躁。

他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楼梯栏杆,在白格循声望来之前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学楼。

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觉得快速跳动的心脏有些不堪重负,那股诡异的暴躁情绪才随着汗液的流失蒸发逐渐平缓下来,徐承渡捂着砰砰如雷的心口,行尸走肉般围着学校走了一圈,发呆直发到天黑才回了家。

回到家里,老爷子留了一张字条,说是跟老战友叙革命友谊去了。

“哼,打麻将三缺一就直说,还什么革命友谊……”徐承渡有气无力放下字条,敷衍地煮了一锅粥,就着隔壁大婶自家腌制的咸菜,三下五除二地打发了食之无味的一餐。

吃完饭瞪着空空饭碗,继续发呆。

饭桌上那只卡通青蛙造型的闹钟兢兢业业地走动着,秒针的咔哒声异常清脆,等它一格一格走到数字十二,整点报时,整只青蛙呱呱颤抖起来。

身体里的某个关节被打通,徐承渡猛地站起来,一阵小旋风似得刮进自己卧室,翻箱倒柜,把那个压在层层衣堆下的止痛药扒拉出来,捏着它,又火急火燎地闯进老爷子的房间。

他扑到电话前,拎起听筒搁在左肩上,歪着头夹住,等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啪啪啪几下按下一长串数字。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嘟嘟嘟的忙音中,周围的寂静把沉而有力的心跳衬托得无比刺耳,徐承渡似乎有点意识到这种频率的心跳代表了什么,在那团迷雾揭开之前,他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狂躁。

电话没有接通。

不是白格。

“您所拨打的电话尚未接通,请稍后……”徐承渡泄了一口气,动作僵而缓慢地把听筒放回凹槽。

我是不是应该试着跟那个女生交往一下……他混乱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我还从来没跟女生近距离接触过,是叫楚婳吧?他皱着眉毛,仔细回想着,她在信里说她曾经在篮球场上给我递过水,还说每天都能在走廊里遇到我,还曾经跟我对视过。

可是……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在记忆里把日常生活翻过来倒过去,然后整个儿拎起来抖了抖,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是那个扎着双马尾穿着小白鞋的娇小女生吗?他的心一下子敞亮起来,是的,我曾经注意到过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女生对我是有吸引力的?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神清气爽,高兴得几乎想吹一个响亮的口哨,然而等他做好了预备口型,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徐承渡砸吧一下嘴,欢快地把听筒凑到耳边,紧接着他云雀一般飞起的心脏从空中落了下来,狠狠地撞击地面之后又被更凶猛地反弹,直接射到外太空。

“喂?”熟悉的嗓音充满磁性,恍若深沉的大海潮汐,拍打在细软的沙滩上。

徐承渡头皮发麻,屏住了呼吸,在说话和直接撂断之间左右徘徊,紧紧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

对方等了两秒没等到回答,轻笑了两声,“徐承渡?怎么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徐承渡: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白格:嗯,对!

第40章 年少许轻狂9

“你怎么知道是我?”听到自己的名字,徐承渡忍不住脱口而出。

对面沉默了一瞬,“嗯……猜的。”

嗓音里透着暖暖的笑意,温度沿着缠绕的电话线爬过来,烫到了贴着听筒的那只耳朵,徐承渡不自在地偏开头,低声咕哝:“你都成白半仙了你。”

“这个点打给我,怎么,想出来吃夜宵吗?”白格一没提徐承渡为什么会有他的号码,二没问打给他干什么,而是直接约人出去。语气自然,熟稔得好像他们经常通电话一样。

徐承渡咂了咂寡淡无味的嘴巴,鬼使神差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你在桥下等着,我过了天桥来找你。”白格语速很快,听上去像是正愁找不到一同吃夜宵的饭友,生怕徐承渡反悔,“入秋了,昼夜温差大,记得披件外套。十分钟后见。”

“哦……”徐承渡握着被匆匆挂断的电话,茫然盯着脚上裂开一条缝的凉拖。心想:我刚刚想什么来着?找个女生谈恋爱?

十分钟后,徐承渡穿着件明黄色连帽衫,如约出现在天桥下。

他抬头看了看那座黑黢黢的天桥,栏杆上的霓虹灯每天更换一种颜色,今天是有点腻歪的亮粉,跟它魁梧剽悍的身躯一点都不搭。从白格的公寓到这里,徐承渡在心里算了算,加上上下楼和换衣服的时间,起码得一刻钟。

然而他刚刚熄灭摩托车的引擎,就在天桥上看到了白格的身影。

他披了件松垮垮的黑色外套,一边抬起手腕看表一边小跑着过来,松软蓬松的头发被风吹起,随着身体的律动上下跳跃,跟鼓起的外套一道,彰显着主人格外有活力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