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别墅因为常年没人居住,书房也显得比较冷清,光线暗淡,笼罩着阴影,书房的门才合上,陆承国就趁机发难了,他一只手撑在了书桌上:“言喻,阿衍,你妈现在有高血压,很严重的高血压,我一直告诉她不严重,是希望她能放松心情,你们今晚却瞒着她,摆了她一道!你是想气死她么?”
陆衍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里面穿的是黑色的衬衫,衬托得他表情有些阴翳,他面无表情:“爸,这是妈想摆我一道,我说过我就只是想要言喻,妈却擅自叫了时嘉然,想直接公开时嘉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承国就睁大了眼睛,怒火在眼底跳跃:“你妈是关心你!你一方面说着要言喻,一方面又在英国订了婚,难道能怪得了你妈么?还有言喻……”
“不关言喻的事情。”陆衍绷紧薄唇,眼眸似是黑夜,几乎没有任何的光泽,“今晚的公开是我一人的决定,她什么都不知道。”
陆衍看陆承国的态度,就知道今晚就算再商谈下去,换来的也不过是一顿骂,他淡漠道:“爸,不管什么事情,做决定的都是我,和言喻无关,你们为难言喻也没用,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还有,我有权利选择我的结婚对象,我希望你和妈妈不要再干涉我们了。”
陆承国撑着书桌的手指,有些用力,他喉结滚动,没说话,陆衍和言喻往外面走,陆承国微凉的嗓音传入他们的耳朵里,带了点无奈。
“阿衍,你不要等到失去了妈妈才开始后悔。”
陆衍脚步一顿,“嗯”了声,身影消失在了书房里。
两人进了卧室,言喻忽然问:“这一次,你真的不打算顾及你妈妈的情绪么?你不担心她的身体?”
陆衍沉默了许久,言喻都以为他不再回答了,他才慢慢地说:“担心,但不能因为担心父母的身体,就牺牲自己的情感。”
忙碌了一天,两人都很困。
半夜的时候,小星星却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噩梦,来敲陆衍、言喻的卧室门,陆衍下床开门,抱起了小星星,她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缠着陆衍,不肯松开,疲倦地揉着眼睛,说:“我要找妈妈。”
陆衍把小星星放在了床中央,睡在两人之间,小星星自觉地感受到了妈妈的气息,往言喻的怀中滚了过去,她抱住了言喻。
言喻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也回抱她,过了一会,言喻感觉到,陆衍将他们两人,都一起抱在了怀中。
第二天,或许是因为昨晚小星星来闹,言喻起得迟了些,她昏昏沉沉,是被陆衍轻轻地哄着,才睁开了眼睛。
陆衍说:“已经早上九点多了,你要是还困,吃一点东西垫垫胃,再睡。”
她困得连眼睛都快黏在了一起,全身没有什么力气,陆衍笑了笑,抱着她,将牛奶递到了她的嘴边,她低头,喝了几口,又闭上了眼睛。
陆衍也不强求,放下她,让她继续睡,盯着她看,过了会,弯腰,给了她一个早安吻,原本只是浅尝则止,吻着吻着,他来了兴致,慢条斯理地探舌,轻轻地卷起了她的舌头。
言喻不想吻,偏过头,伸出手,想按住他的脸。
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床头柜上的什么。
有什么摔倒在了地上。
言喻半梦半醒,没什么意识,翻了个身体,继续睡。
陆衍笑了笑,撤离开她的身体,去看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一只录音笔,他弯腰,蹲下去,捡起了这支笔,准备放回床头上的时候,录音笔却自动地开始播放了。
先是言喻的声音。
☆、112
陆衍黑眸淡淡,因为听到了言喻的嗓音,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停顿了下来,言喻的声音之后,紧接着,跟着的就是许颖夏的声音。
陆衍眉目凝结风霜,丝毫不动,黑眸里的光却随着声音的展开,逐渐地消失了光泽,只余下无尽的黑暗。
许颖夏的声音带着讥讽:“是啊,是我唆使的赵东,可是,不管幕后是谁主使的,事情就是赵东做的,而赵东就是你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伤害了你最好的朋友,言喻,你内心应该很愧疚吧,像你这样的孤儿,对亲情是很渴望的吧,只可惜,你现在情理两难了。”
陆衍绷紧了英俊面孔的轮廓,眉眼冰雪覆盖,拧紧了眉。
夏夏驱使的赵东?就因为她不喜欢言喻,所以就连言喻身边的朋友,她都要下手是么?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
陆衍以为他的心脏不会再有多大的震动,直到他听到了夏夏笑着轻柔地道:“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夏夏……”
这一句话,就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陆衍的胸腔壁上,让人感觉到耳朵轰鸣,他还没反应过来,额角的青筋暴起,脑海里的神经像是被人突然生生地攥在了掌心,缠绕成了一团,一阵阵生疼在四肢百骸中流窜着。
他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住了,眸如黑夜,丝毫不透光。
许颖夏说,她不是真正的夏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言喻在听到安静的卧室中,突兀地响起了她和许颖夏的声音时,她原本沉沉的睡意,猛然间,就消散了。
她睁开了眼睛,眼底的雾气,一点点地散开,睫毛纤长浓密,轻轻地翕动着,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抢回陆衍手中的录音笔,迟缓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就停顿住了,她慢慢地将手指收拢了起来,静静地睁开着眼睛,听着录音里的嗓音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
她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地快了,一下又一下。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有心计也好。
这样的巧合,正好解决了她的犹豫,她原本就在考虑要不要在陆衍的面前揭发许颖夏的部分面目,但又有说不出的原因,一直让她纠结着……
她没转身去看陆衍的反应,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满室的寂静,如死掉了一样的寂静,而陆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又再次地播放了录音笔里言喻和许颖夏的那段不长不短的对话。
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室凝滞的寂静。
言喻情不自禁地轻轻扇动着睫毛,然后,过了许久,她听到了陆衍关掉录音笔的按钮声,紧接着就是陆衍如同浸在深潭寒冰之中的嗓音:“你偷偷录下来,是专门要给我听的么?”
这一句话,如同利剑,直直地刺中了言喻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心脏很疼,胸口也很疼,她掌心冒出了冷汗,有些濡湿,她没动,只是缓缓地扬起了唇,噙着深深浅浅的讽刺。
陆衍的第一反应果然还是质疑她的初衷,而不是追究这件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