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廷里的事儿其实也并非完全跟女人们无关,女人们也经常走动,说话的时候万一涉及到一二,该怎么接话儿就是个学问。
一般有官职或者有职务的人家的主妇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蛋。除非这家的女人什么永远不出门交际,不然男人在外头有什么风声,都要跟家里的女人叮嘱一二,以防后宅里出什么纰漏。
不说帮什么忙,至少不能扯了男人的后腿儿。
“盐道上的事,是从哪儿听说的?现在知道的都是什么人?”石初樱窝在楚溆怀里咬耳朵。
“明面上还没公布,不过想来也用不多久了。记不记得我休假前交的任务?”
“嗯,记得。”不但记得,还知道他因此又给人冷藏了起来,因祸得福倒正好陪着她在望云山住了这几个月。
“那个时候就应该有圣上的人暗中去往盐政上调查了,我们只是明处的,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的。只是这种调查除了相关的人知道,连我们也是一点也没察觉的。
不过,就在半个多月前,东南道上的盐运使突然在衙门里被秘密抓捕了起来,与此同时名下的几处宅子也被皇上的精吾卫包围,连藏在老家的外宅都没放过。”
“啊?这么大的动静咱们竟一点没听到动静么!”石初樱张大了眼睛,心里倒是有些佩服这个皇帝的手段了。
“什么动静?咱们现在说起来动静大,当时都是封了几天的城门的,事后又下了封口令,但凡敢漏出一个字,全家都要被牵连,谁敢?!”
楚溆又道:“听说光盐运使一家就起获了白盐五万多斤,白银十二万两,金锭三千多个,铜钱几百筐……”
“这,盐运使私下卖盐得的?不会吧……”石初樱简直有些惭愧了,这明显不是俸禄所得啊,这可比她打劫黑山寨丰厚多了。
据她所知,这大楚的盐还算便宜。圣上的盐场出盐后除了制定送到京城入库的,很大一部分都就近入了当地的盐库,或者直接发往指定地区的盐库,并不用都解往京城。一来是减少路途和运输的费用以及损耗等成本,二来就近买卖,也省去了不少成本和麻烦。
大楚国盐的产地虽分布不均,沿海更集中些,内地少一些,但也有内地大的盐湖和地下盐矿存在,总的来说,大楚人并不差盐。所以,连望云村的百姓都经常腌制各种吃食,真是盐贵或难得的话,就不是这样了。
所以,圣人的盐库遍布大楚各个州府,甚至主要的重镇也有,就是为了保证盐的日常供应,绝对不允许出现盐的短缺问题。
百姓吃盐如果出了问题,大楚国也安定不了,所以,如果盐商出了问题,圣人绝对不会手软。
而对于朝廷来说,盐最大的成本基本都被圣人这头担下了,朝廷只管从盐库往下的一段。
圣人把盐平价卖给朝廷,每斤白盐不过二十五文,百姓买盐有定价,白盐每斤五十五文,用于腌制的青盐更便宜,每斤不过二十几文。还有,盐水和盐卤水都不是用一次就扔的,可以腌很多次。所以,光靠私下卖盐这东南道的盐运使只怕赚不来这么多金银财物,只怕有别的事。
果然,楚溆又道:“具体何如也不好打听,左不过是欺上瞒下的把式。圣人既然已经动手,想必是证据都已经掌握了,咱们只等着这股风刮过去过自己日子就是。
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来问,就说咱们这段时间都不在京,什么都不知道。”楚溆抚摸着石初樱光滑的发丝,似有些走神儿。
石初樱见了也不催他,等了一会儿,楚溆才道:“大楚才安定了几年,就有人铤而走险了……”声音里不无失落。
石初樱多少理解一点,毕竟身为宗室,楚溆也是皇权的一分子,他的思考角度自然与普通百姓不同。百姓第一关注的会不会吃饱,皇家第一关心的是国家是不是安定,皇权稳不稳。
想到这里,石初樱也想分散一下男人的注意力,转了转眼睛,道:“如果青远知府被劫杀与这事有关,那岂不是过年前就爆发问题了?这都七八个月了,圣人才动手,我看不知是盐道出现了问题,只怕圣人自己的人也出了问题。”
不然十二皇子怎么会被劫了出来?青远知府既然是暗桩想来是有秘密渠道跟皇上联络的,又怎么会在途中被劫杀了?
半晌,楚溆“嗯”了一声,叹道:“只怕这才是让圣人心火大盛的地方。”
贪官什么时候都有,也无法避免,所以,盐道也好,别的道也好,都是三年就轮换,哪个也不能长干,就怕有人把持了一方,做下大案。
即便贪了早晚也能发现,砍了就是。
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就不那么好过了……
“天子一怒……”唉,石初樱也不想往下说了,有的人就想往刀口上送脖子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天,楚溆又早早起来去上差了,石初樱因昨天打坐恢复得挺好,今天也没睡懒觉,早早起了床,跟二肥一起吃了早饭后便处理内务。
昨天玉禾被遣送走了,她的小私库还得找个可靠的人管着呢。这管小库房可是个要紧的差事,先前她想着给玉禾一个改过的机会,没成想,真像楚溆说的倒是她心慈手软了。
石初樱看着眼前一排排花朵儿一般的小姑娘,真心觉得如果浩浩当差的话,她们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差了,可真如楚溆说的,最难估量的是人心。
你打算的再好,心再慈,总有不满足于你给的人。哪怕她本身就是你从泥沟里拉出来的,回头照样想甩了你还往自认为高处的地方爬,倒是不怕再次掉沟里去。
也许,正是从沟里爬出来的,想着再掉下去也不过如此,万一爬得更高岂不赚了……
石初樱想到这些不由摇了摇头,只见了贼吃肉,没见过贼挨打,硬要尝尝苦头谁也拦不住……
这一回她可没心慈手软,直接越过二等丫头往后来采买的人上头挑,倒是认真挑了五个出来,并问道:“这份差事需要忠心不二,又得严谨细致,也没多少机会出去玩儿,且不到二十岁我不会放出去嫁人,你们可有人乐意干的?”
五个丫头都是孤身一人的,倒是都毫不犹豫地跪地道:“奴婢再无二心,愿意听主子差遣。”规矩她们都学了些时候了,倒是都不差。
“既然如此,你们可愿意忘记以前的事,只记得往后的差事?”每个人都有自己值得保留的回忆,她不想连这点都任意剥夺了,才有此一问。
有两个丫头犹豫了下告了罪,她们心里还有从前的一些温馨回忆不愿意放弃,另两个道:“奴婢从前经历的只有吃不饱挨饿和卖来卖去时不见天的日子,没什么可留恋的。”
只一个丫头,闻言确不得规矩,只哭得稀里哗啦的。
石初樱也不拦着,只等她慢慢止了抽泣才问道:“你却是为何?”一每人逼迫她,二也不是没退路,不干还是当回原来的差事就是了。
那小丫头默默磕头赔罪,便垂着脑袋,只是大颗大颗泪依旧往下落,半晌才又止住了,道:“奴婢想一心侍奉夫人,接了这份差事,只、只想到要忘记从前,还,还有些难过。
奴婢的爹娘开个裁缝铺子,给富贵人家做衣裳,不小心做坏了……
要陪八两的料子钱,还有赔礼钱,上下算也得十几两。奴婢一家人忙活一年也挣不上十几两,有些钱不到年终也是拿不到的。那客人家催的急,家里没了法子,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
只能卖了奴婢。
奴婢爹怕人伢子往坏处卖,亲自领着奴婢走了十几户人家,受尽了白眼也没将就着卖了奴婢……
呜呜呜,奴婢虽然有恨,可、可也感激爹爹,把奴婢卖给夫人这样的好人家。想到、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忍不住……”那丫头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石初樱不知道几两银子也能逼的人卖儿卖女的,她只当大楚是不能任意买卖良民的……再一想也不奇怪,如果什么事都按律法,想来盐道上也不会出事了。
也难怪这姑娘纠结,这回忆不能说是多么美好,甚至很苦楚又无奈,可到底还有那么一些是值得铭记的。
“既有不能放下的,就不必勉强自己。回原处好好当差便是。”石初樱也没过多同情她,倒是把另两个主动乐意的丫头抹去了部分记忆,一个叫了素枝,另一个叫了琼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