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还是摇头。他根本不是说她做得不对啊,只是觉得她这股认真劲儿,太傻了。
把所有的血泡都挑干净,接下来就要用酒精消毒。因为有些血泡当时在鞋子里就挤破了,没有及时处理都感染了。
素问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啊……”
“嗯。”他点点头。
酒精碰触伤口跟清水浸泡当然是完全不同。素问拿棉棒轻轻沾一下,就抬头看一眼陆铮的表情。见他仍是笑着看着自己,才敢继续擦下去。等两只脚都消毒完,陆铮还是笑着,可他头上已经一片汗涔涔了,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嘴唇也被他咬得发白。
素问心疼死了,可是没办法,曹排说了,不处理的话,这双脚都有可能废了。
帮他涂上清凉镇痛的药膏,陆铮的反应终于缓和一点了,最后用纱布一层一层裹在脚上。
素问裹得很仔细,陆铮倒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包得这么认真,简直是一副艺术品。”
素问打完最后一个结,抬头睨了他一眼:“还笑,走不回机场,咱俩这证也不用领了。”
陆铮立马拍胸脯:“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
吃过了午饭,下午特战队的开车来接他们了。带来了这么多喜事的小聂同志要走了,整个边防连的战士们都陷入了沉闷和压抑之中。
祁连长亲自带队来送陆铮他们。素问让开到一边,祁连握着陆铮的手说了好些话。
陆铮觉得祁连平常挺干脆的一个人,今天怎么有点伤感似的,于是笑笑说:“连长,您给我的任务期限一个礼拜,我不会忘的。”
意思是我一个礼拜后还回来呢,您别搞得像以后都见不着了似的。
哪知祁连长正了面色,严厉的吩咐:“一排二班,陆铮听好咯!即刻去执行巡逻任务,出发——”
不止陆铮,大伙儿都愣了,连长这发哪门子脾气呢?
连队里静默了一会,陆铮忽然双脚一靠,大声回答:“是!”便小跑回房,去换衣服端枪去了。
大家都面面相觑,只有素问明白,陆铮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在边防连巡逻了。祁连其实是舍不得他,所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最后一次好好的看看自己当兵后待的第一个连队。
陆铮换好衣服出来,素问跟上去拽了拽他的衣角:“让我陪你一起去巡逻吧,我也想再看一看美丽的雅拉香布山。”
陆铮动容的望着她,最后还是狠心的拒绝了。
“时间紧张,你去了会拖后腿的,就在这乖乖等我,好吗?”
素问是个明理的姑娘,点点头,便作罢了。
巡逻中经过一片稀疏的林子,因为在山阴的背光处,所以终年积雪不花,植物也长得稀稀拉拉,不甚茂盛。
在植物的间隙之间,竖起一个个小土堆,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雪堆。
在这样平坦开阔的地方伫着这样的雪堆,显得无比突兀。
陆铮似乎意识到什么,绕过雪堆,才看到伫立在雪堆里的一块块墓碑。不同于其他部队的烈士陵园,这里的墓碑都是立在雪里的。
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简洁的墓碑,有的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只有寥寥的一个名字,和立碑时间。
是他们牺牲的时间。
这些都是在隆子县边防连牺牲的同志。他们被埋身大雪,与这座祖国西南边疆的哨所永远的并存在一起了。
陆铮慢慢放下手里的枪,摘下军帽,行了一个军礼。
举至齐眉处,缓慢而沉重。
他大概明白了祁连让他来巡逻的意义。
走之前,他没有再戴上军帽,而是将它留在了一座墓碑前。任风雪吹过,那抹绿色,点缀在洁白的冰雪之上。
回去时,全体官兵已经准备好了在操场上进行升旗仪式。陆铮用军事化的速度回营换上军装常服,站在一排二班属于他的队列位置上,和其他的士兵一样,庄严肃穆的仰望着面前的五星红旗,静默,伫立。
祁连长军姿挺拔的走出队列,喊口号:
“全体——都有了!”
“敬礼——”
祁连长首先带头,包括素问在内,都向着五星红旗庄严的行军礼。
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响彻这空山军营,聂素问从没有一次听到国歌像此刻般激动。从今天起,她是一名真正的军嫂了。她虽然不是军人,但也如同部队的一份子。
聂素问只觉胸中一荡,鼻尖上就泛起了微微的酸涩。
升旗完毕,礼毕,战士们又集体向后转,对着陆铮和素问敬礼。
“谢谢,谢谢你们!”素问除了反复的说这一句“谢谢”,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战士们的深厚情谊,她一生也无法忘怀。
“我不会忘了大家的,永远都不会!”她眼眶红红的向战士们保证。
这群新时代最可爱的人,用他们的青春戍卫着祖国边疆的安宁,他们是最值得人民记住的人!
倪况副队长已经在车上等着,顾淮安竟然派他出来送一个新兵入伍不到半年的菜鸟,看样子是要定这个兵了。
因为上次的演习,陆铮战了他们“雪狼”的首,倪况跟他还有点硌应,虽然酒桌上都一笑泯恩仇了,不过事后打报告的时候,顾淮安还是一字不漏的对上级报告了。
军区司令部那边,都对这个单枪匹马挑了雪狼特别突击组的菜鸟格外感兴趣,连大队长也从档案室那边亲自调了陆铮的资料。昨晚上顾淮安跟大队长打电话的时候,他在门外听到一点,说是保证让这个兵参加特种部队的新队员选拔。
大队长是个兵痴,在狼牙待了十六年,能发现新的人才,为狼牙注入新鲜血液自然是高兴。不过一码归一码,他们雪狼小组这次马前失足,还是受到了严厉的处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