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晓林的保镖有许多都是尚武的雇佣兵退役,所以在健身房中间有一个极大的散打场,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平日里谭晓林也会过来观战,有时候杨宗贤会下场玩两盘。
在雇佣兵的世界观里,没有国籍之分,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只有强者与弱者的区别。
陆铮刚来的时候,看上去清秀文弱,但他伸手却并不差,很快这些雇佣兵里能和他过上几手的,就没几个人了。
素问寻了一个靠近场地的平衡木,倚着栏杆。
陆铮先从更衣室出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运动服,手腕上也绑着护腕,比起散打健将,更有点像从网球场上刚下来的明星球员。
无可否认,他是耀眼的,英俊无匹。
午饭时间会来观战的不多,整个场地就聂素问一个观众。
“素素,”陆铮也看到她,径直向她走来,一手扶在平衡木上,突然探身,伸手将她捞入怀里,手臂如钢索一样锁在她的腰上,低头俯在她的脖子上轻声问:“昨晚休息的好吗?”
素问的脸一热。这对于他们来说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只是在这个地方,这样的亲昵似乎并不合适。
昨晚的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你呢?似乎昨晚休息得不太好?”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轻易的看到他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和下巴上生出的青髯。
陆铮咬牙切齿的啃噬着她的耳垂:“你喝得醉醺醺的,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难怪早上就过来了。
身后响起开门声,素问木然的推开他,手刚刚撑在他胸口,换完装下楼的郝海云已经进来了。他和陆铮像是反过来,三十三岁的郝海云穿了一件略微紧身的黑色散打背心,贴身的运动裤包裹在他修长的腿上。
“很高兴陆先生能来。”他轻笑着走来,不动声色的将素问带离了陆铮的身边。
陆铮并没有坚持,信手松开素问,然后极优雅的回以一笑:“郝先生相邀,能拒绝的人实在不多。”
郝海云并不谦虚,指了指场外的位置,素问走过去坐下,看着那两个人走了上去,各站一方。
陆铮是高挑闪亮的,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即使接下来的动作会是野蛮粗暴的,他也依然能温文尔雅的让人捉摸不透。
郝海云则是沉静的,蓄势待发,如同一头隐在暗处沉睡的豹子,谁也没见过他醒过来时张开獠牙的样子。
看不清是哪一方先动手的,两个人已经粘在了一起。
无论安静时这个男人有多衣冠楚楚,当他打起架来,都会变成野兽。
但并不是野蛮的那种,反而让素问觉得优美,迅捷,有爆发力。
从最初的担心变成了欣赏,素问摸着下巴没有丝毫偏颇的望着散打场内孩子般扭打在一起的人,突然觉得很好笑:都不是池中物,却偏偏采取了这样原始的方式,龇牙咧嘴,斯文扫地。
陆铮比郝海云白一点,郝海云是标准的麦色皮肤,不可否认,他这个年纪,这是男人散发致命吸引力的时候,流汗的样子很迷人。
特别是一边流汗,一边懊恼的抿嘴时。
看得出来,他有点落下风。
他被陆铮摔在了地上,陆铮用膝盖抵住他的腿,手则制住他的肩膀,但郝海云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他从桎梏中挣脱出一只手,反手绕过陆铮的后背,在他背上用力一擂,陆铮身体一倾,眼看就要给郝海云反客为主的机会,电光火石间,陆铮迅即侧身,曲肘向郝海云一侧肩窝里撞去,郝海云的眉毛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手指微松,立刻失了唯一的机会,被陆铮一个使力掀翻,将他反身向下压了过去。
形势瞬间一面倒。
陆铮将向下被压着的郝海云一手向后反折,死死的扣住他的手腕,压在背上,郝海云挣了挣,额上沁出汗来,却始终没有挣开陆铮的桎梏。
两人僵持了足足五分钟之久,然后郝海云叹了一声道:“我输了。”
陆铮这才松开他,白色的短衫也被汗水浸透。
他先站了起来,然后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郝海云,伸出手去。
然而郝海云却没理会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止不住的喘气。
面面相觑。
素问猜测,郝海云这样的人也是不会接受对手的怜悯的。
“你有旧伤,胜之不武。”停了停,陆铮坦然道,“但我毕竟赢了。”
郝海云笑笑,虽然脸色有点苍白,倒也难得的洒脱。
“愿赌服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个前浪,是该被拍死在沙滩上了。”郝海云拿过场外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玩笑般轻松的说着。
“郝先生承让了。”
两人一起走下台来,素问迎上去,突然问:“什么旧伤?”
郝海云睨了她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黑暗幽怨,让素问没来由打了个冷颤,讪讪的退到了一边。心想她不就问一句吗,不给问就不给问好啦,干嘛这样吓人。
倒是身边的陆铮替他回答道:“他右肩锁骨处应该受过重伤,刚才我撞他肩部时可能旧疾复发了。”
素问愣了愣,前面的郝海云不发一言,已经走出去一大截距离了。
右肩,锁骨……
聂素问怔怔的想,难道是那一年她从他身边逃走时,打进他肩膀的一颗子弹?
陆铮在上楼后就和他们分开走了。郝海云回到楼上房间冲澡,素问等在外面。
谭晓林的佣人来催了几次,说午宴已经准备好,让他们快点下去用餐。午宴上不知有什么安排,谭晓林竟然吩咐了要等每一个人都到齐了才准开宴。
因为这场比试,她和郝海云自然成了最后一个到场的。
郝海云洗完澡换了一身正装,出来时看见素问正坐在床沿,怔怔的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压在软枕下露出的一截黝黑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