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招招手:“好了,你们上车吧,一路顺风。”
陆铮再次与顾淮安撞了撞肩,然后拉着素问,毅然决然的转身,上车。
身后,矗立在原地的顾淮安,用力的向他们挥手,注视。
列车载着两人渐行渐远,离开了这座狼牙驻地所在的县城,也离开了热血青年的梦想之城。正如来时的茫然与懵懂,离开时的落寞与悲伤,支撑着他们坚决不回头的,都只有孤勇而已。
勇气,不过就是人在无路可退时那最后的孤注一掷。
列车的行驶时间很长,大部分的行程,都在一望无际的郊原上。素问撑起身体,歪着脑袋看坐在身旁的陆铮的侧影,他一只收支额,闲闲淡淡的倚着车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日的时候,霞光美得惊人,映着他的侧脸,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有种不真实的幻觉。
还有,瘦了。
素问闷闷的想。
伸手搂住他精瘦的腰,轻声问:“在想什么?”
他似乎吃了一惊,很敏捷的躲开她,转过身,背靠着车窗,笔直的望过来。
素问没想到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手臂尴尬的悬在空中。
不自在的握紧手心,装作全然不在意的笑道:“看什么看的那么出神?”
陆铮移开视线,低低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是我吓了你一跳,应该先叫你一声的。”素问笑笑,故作轻松。
“不是……”他打断她的话,然而漂亮的眉毛蹙得更紧,似乎极力在隐忍什么。
素问愣了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喉咙却被猪,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本能的想到那天在盥洗室里看到的药。
陆铮后来一直没和她说那是什么药,她隐约的想,难道陆铮真的得了什么抑郁症?
素问以为这是他退伍后的一种正常的反应,一个人,失去了梦想,会难过,安静,不想与人说话,这很正常。
好像有一层坚硬的壳,在空气里慢慢氧化,变厚,将他包围。
围在中间,而她,不能触及。
陆铮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的表情一直很抱歉,可是他无能为力。
气氛抑郁起来,陆铮忧郁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起身,说:“我去抽根烟。”
素问呆呆的望着他消失在狭窄的人行走廊上的背影。心里安慰着自己:会好的,等回了北京,好好的陪着他,找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他辅导,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六八,地老天荒
他们在南宁站转机回北京,飞机落地后,是冯湛来接的机。
冯湛等在通道口,远远的看两人牵手走出来,就奋力的挥舞着手臂冲他们招手,脸上别提有多兴奋。
上前接过陆铮手中的行李,悄悄压低了声音说:“委员长也来了,在车里等着呢。”
素问和陆铮都是一愣:“姨妈也来了?”
以前不管什么事,陆文漪从不会公开出现在机场这种地方,若是出现,必然是保镖开道,记者成群,要上晚七点新闻的阵仗。
看来,这次边境缉毒行动,陆文漪一定也听说了,估计吓得不轻,才会这样紧张。
停车场外一辆低调的奥迪a6静止在那儿,四面车窗都用反光纸贴上了,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冯湛先过去,拉开后车门朝里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朝陆铮眨眨眼。
素问便猜出陆文漪坐在后面,她抬头看了眼陆铮,对他说:“你陪姨妈说说话吧,我跟冯湛坐前面。”
陆铮握了握她的手,将她送到前面副驾位坐好,自己拉开后车门进去。
陆文漪果然等在车内,借着开车门的一丝光线,抬起头细细的打量陆铮,半晌,微微感慨:“瘦了,也黑了。”
如同一个最简单的心疼孩子的母亲。
陆铮咧嘴笑笑,坐在她旁边:“这样正好,健康。”
陆文漪睨他一眼:“我要是知道你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说什么也不会让老连把你拐到特种部队去!还说什么大有前途,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前途?”
坐在前面的素问低头抿嘴偷笑,陆铮仿佛心灵感应似的,冲着后视镜里的她瞪了一眼。
陆文漪拍拍他的肩:“回来也好,在部队的磨练也够了,以后就留在姨妈身边。有什么打算没?”
这个问题,把陆铮问倒了,同时坐前面的素问也提起了心。
狼牙的兵,尤其是先锋小队“雪狼”的兵,基本上进去了就一辈子不可能退伍了,因为执行的任务,涉及的信息,多数都是国家重要机密,老了可以转作教员或后勤技术工作,但一般不会脱离部队。陆铮算是一个异数,这样的事,几年十几年也不会发生一次。
所以在进狼牙的时候,他们都很少会想以后的事,因为进去了就是一辈子。陆铮也不例外。
当初授衔是顾淮安亲自给他佩戴的,要摘下来的时候,陆铮的手一直抖,怎么也下不去,就是觉得茫然,不舍。最后还是顾淮安给他摘下来的,他也抖得厉害,领花的金属尖角被他攥在手心都攥出了血,最后把那染血的领花揣在了兜里,沉痛的对他说:“留给我吧,作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