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撒谎的夕咕咚喝了一大口水,背对着他,说:“出去跑步了。”
棠教过她伪装,教过她杀人,可唯独没教过她欺骗。因为棠不需要不忠诚的仆人,所以这时候的夕漏洞百出,像个幼稚的孩子。
她不断的眨眼,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他偏偏直接的问:“她在哪?”
“谁?”
“……聂素问。”
“为什么问我?”夕擦擦嘴角。
“你的车子呢?”
“……是啊,我的车子呢……”她借故要抽身而退。
陆铮走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你的首领没教过你,做这种事情,要做的俐落,周全。不要用自己的车子,不要留证据。”他缓缓掰开她手中被揉皱了的纸片,上面是三个缭乱的汉字:聂素问。“你捡走了我扔在垃圾筒里的字迹,拿着这个把她骗到哪里去了?”
夕恼羞成怒的用力甩开他的手,不打算继续费力的说谎:“我把她杀了。尸首藏在你找不着的地方。你再杀了我给她偿命吧。”她抬头看着陆铮,目光里都是愤怒的火焰。
“你以为我不会?别以为你是政府的情报人员我就不敢动你!”他抓住她的手腕,几乎要捏碎一般,“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碎尸万段。”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吗?你已经见着她了,可以带她走了!口口声声说帮我完成任务,你心里只有女人而已!”她控制不住自己,对着他吼,“她有什么好?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而已,你为了她受了多少伤了?你知不知道首领派你去和察猜那头老狐狸交易是想你死?你已经暴露了,是她害的你!我就是要杀了她,我就是要除掉她……”
陆铮手臂一扬,夕被推在墙上,身体剧烈的疼痛,他上前几步,继而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拉她起来,咬牙切齿的还是那三个字:“她在哪?”
夕看见过他们俩独处的时候,他待那个女人有多温柔,对她,却这样凶狠无情。他被愤怒扭曲了脸孔,咯咯作响的指骨,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死她。
他要她死?
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夕在他的掌握中笑起来,仰着头愤恨的说:“我告诉你也不要紧,她肯定已经被炸死了。不过不是我干的,我跟她说你受伤了,她就急着要去救你,她要穿过那片树林——你还记得吗?你来的时候差点被炸飞了的那片雷区,首领亲手布置的雷区。她肯定已经死了,轰——”夕忽然扬起手,“粉身碎骨,四分五裂。”
陆铮闻言即走,甩开她,头也不回。
“她已经死了!”夕在他身后喊,“你永远也看不到她了,连尸首也看不到!”
夕看着他离开,以为自己做了这么漂亮的安排会笑出声来,谁知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夕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爱我……!”
*
陆铮飞车疾驰,山路几转,终于找到那停在路边的车子,山下便是西城教堂,隐在墨绿的丛林中。
他太熟悉这片树林了,初次潜入金三角时,他就迷失在这片树林里。即使他是接受过严酷训练的特种兵,也无法安全排除每一颗地雷。后来他不甚引爆了一颗埋在高草里的雷,因为时间过长火药受潮,才没有将他炸死,爆炸声吸引了前来查看的人,他就是在那个机会,见到了夕,得知他是中方的情报人员。
夕告诉他:这里是禁区,人畜不近的地方。如果素问走了进去……
陆铮闭上眼睛:她休想一个人先死!
陆铮脱下上衣,扎紧裤脚,缓缓进入丛林。
他四肢着地,山兽一样迅速的向前爬行。这样一方面眼睛更贴近地面,有利于发现地雷,另一方面,压低身体,分解身上的重量,而且不会碰到吊在树上的雷。
没有硝烟的味道,说明尚且没有雷被引爆。
这片树林如此的静谧,连鸟的声音都没有,可是谁知道,只要有一点的忽略,就会引爆致命的炸弹。
一阵风吹来,陆铮停下,向上看,树的枯枝上悬着一枚黑色的梭形的雷,被透明的化纤细线牵引着,在山风中轻轻的荡,此时即使一只鸟落下来,也可以引爆这灵敏的炸弹。
陆铮耐心的等待。
山风过去,树雷渐渐稳定。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陆铮尚未动身,忽然听见,呼吸声。
他缓缓回头,终于看见素问正在离他大约五米远的丛林里,直立站着,不敢动弹。她也看见了他,那一刹那的苍白的脸上有复杂的表情。眉微蹙,眼朦胧,嫣红的唇张开着,因为终于没有成功的逃离而沮丧,还是因为又见到他而庆幸?
陆铮没有急于过去,向她的身体四周看了看,一条黑色的蛇盘在她旁边的树丫上,三角形的脑袋正向着她缓慢的探去。
陆铮摇摇手指示意她不要动,自己看好了四处无雷,轻巧的绕过树枝藤蔓,直到她的面前。
素问屏住呼吸,因为她的面前,离得更近的是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
蛇也在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猎物,那是个温暖的东西,舌尖传来的信息告诉它:她香而且柔软。它向后弓起颈子,舒展身体,要尽情的品尝了,就在要向前弹去的那一刹那,突然被两根铁钳一样的手指准确的按住了要害的七寸。毒蛇顿时骨肉酸软,再没力气,缓缓垂下身体,任其宰割。
说是迟那时快,陆铮手臂张开,将擒住的毒蛇向远处甩去,同一秒钟,素问被他牢牢的扣在怀里。
顾不得太多。
怨恨,委屈,欺骗,周旋,还是这里密布的地雷,游走的毒蛇,都比不上他还能这样抱得着她,吻得到她来的更加的真切。他用嘴唇,用手指,用皮肤感受她,确定她,她在这里,好好的,没有走,没有死掉。
呼吸都要被掏空了。
素问挣扎着离开他的唇,额头抵在他的鼻尖上,混乱的要平复自己的喘息,她断断续续的说:“陆铮,陆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