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两个教养嬷嬷原本看那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纸灯儿,深恐她阳春白雪一样目下无尘的人品。谁知不过点拨了数日倒能融会贯通,反而欣喜于这位林姑娘的聪慧和灵悟。

实则,黛玉确有读书人的清傲孤高,但倘若有心关起门来过日子,凭着她的悟性和多年来冷眼旁观,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利害。

至于黛玉的乳母并紫鹃和雪雁三人,则要赶慢赶地为她筹备嫁妆,手里一时一刻没停过针线。当年贾琏陪黛玉返苏州郡,明面上是送灵理丧,不过林家的家产巨资也跟着不翼而飞了。

黛玉明知其故,可迫于无奈也只得说自己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从贾府开支,唯恐小人多嫌诽谤。因此这嫁妆除了自己备下的,还挪出了七八分廉王府送来的聘礼,想必对方也知道她们未必有时间备得齐全,倒得了黛玉十分的感激。

王奶娘和雪雁原是南边带来的,紫鹃却是贾府的家生子。但两人主仆好了一场,片刻不肯分开,凤姐心下对黛玉有愧,平儿也从旁多劝,再看紫鹃自己乐意,便私自做主将契给了让她陪嫁王府。

备嫁这段时日里,紫鹃和雪雁都尚好,黛玉的乳母王嬷嬷却十分欢喜,整天的满面笑容,一面绣着龙凤被,一面嘴里常常念叨:倘若老爷和夫人还活着,看到姑娘出嫁真得偿所愿云云。

黛玉偶遇闻之,免不了一回悲感身世,更无暇理会怡红院的动静,亦不知宝玉病得如何。

永庆二年春末,黛玉正值碧玉之龄,在钦天监挑的四月初三这日,赐与廉亲王水澜完婚。

大婚日五鼓时分,黛玉起身着彩服按品妆饰。此时贾府内还鸦雀无声,无一人来问,宫中的教养嬷嬷皱了眉头道:“王妃出嫁何等大事,竟怠慢至此,闹得太不像话了些。”

另一位嬷嬷指了指里屋摆摆手,叹道:“好歹轻一些,别叫林姑娘听到。从前史太君省事时还好些,如今当家做主的可是那位二夫人,怕心思都在她的宝贝疙瘩上。”

未及说完,里屋传来了掀帘子的动静。两位嬷嬷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容颜胜雪的袅娜佳人扶着紫鹃和雪雁缓步走出来,不是黛玉又是哪一个?

两位嬷嬷眼中俱有惊艳,一同笑道:“王妃素来天然去雕饰,但今日穿这身大红吉服,反衬出一股妩媚俏丽之气。”

黛玉面上一臊,紫鹃和雪雁不禁对视而笑,却听她又说:“两位嬷嬷,我父母早逝全赖外祖母教养,因而在出闺之前容我先去拜别老太太。”

此举无非孝心拳拳,本无可指摘之处,两人便陪伴她到贾母的住所。正巧鸳鸯在坐更守夜,忙来接交道喜:“林姑娘今日大喜,难道是特特来瞧老太太的?”

黛玉点头不语,探身察看卧床的贾母。见人虽病得糊涂,但气色尚好,心中又悲又喜了一回,含泪道:“老太太,玉儿今天将要出闺,也不能给您奉一杯茶水,您白疼我一场了。”

言毕,顾不得凤冠霞帔之沉重,黛玉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头。站在旁边的鸳鸯早哭得哽咽难言,呜呜咽咽:“好姑娘,临事了才能看出人心来。老太太若知道指不定多高兴,就当喝过新媳妇茶是一般的,快起来吧。”

紫鹃和雪雁赶忙扶她起身,掸了掸喜服上的尘土:“姑娘,大喜之日怎哭了起来?可惜这妆都沾染了,回去还要另把头再梳一梳。”鸳鸯将人送出门外,看她们远去不见方才进来,不在话下。

回到潇湘馆中,紫鹃吩咐舀水净面,描眉添妆,忙忙的复又妆扮妥帖,才见二房打发丫头过来,回报说门前出了些岔子。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排列,红楼中皇室姓徒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总觉得徒好难取名字,土豆?土拨鼠?

所以皇室姓水就当私设好啦~黛玉的设定刚过十六岁,男主还没到二十四,一个适合的年龄差 (*≧▽≦)

第4章 第四回

紫鹃不放心,出去打听了片刻,方气鼓鼓地回来:原来,廉王府的迎亲队伍已在外候着,王夫人忧心宝玉又受刺激,便不许开中门,只让车轿从西角门进。理由也是现成编纂的,说是昔年林姑娘从西角门进的贾府,如今再由这儿出嫁,该合老太太的心愿。

廉王府的长史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旋即让轿子歇在荣府中门口,撂下脸来叱道:“寻常人家嫁女儿都没有走偏门的道理,更何况王妃乃大家出身,婚事又是陛下亲赐,堂堂国公府竟敢目无君上,藐视天恩,耽误了吉时谁可担当!”

一席话说得令人心惊肉跳,黛玉听了却摇头冷笑:“在府里调三窝四就罢了,我一个孤女也分辨不了。但廉王爷毕竟是今上皇叔,还敢这样轻视,不知该说是大胆还是愚钝。”

王奶娘则平白插了一句嘴,笑道:“姑娘,以后可不能叫廉王爷,听着太生分,该唤王爷夫君才是。”满屋里的人都笑了。

黛玉不由把脸羞得绯红,伏身嗽了个不住,半晌才回道:“别浑说,王爷是何等人物,岂能如此轻浮待之?”

僵持少顷,廉王府终归占着君恩天理,贾府只得启中门送嫁,大门外相放鞭炮。王府派遣的迎亲队伍声势浩大,前有十二对提灯引路,再是锣鼓细乐一路吹打,后跟一乘八人大轿,街头巷口围观无数,议论纷纷。

说来廉王虽不成气候,还有些荒唐无稽的流言,奈何他一副好皮囊,惯来是京里闺阁中的谈资之一。是以听闻名动京城的廉王要成婚,背地里不知折碎了多少芳心,酸溜溜的宁愿他真是好男风,顶好能终生不娶。

到潇湘馆前,王府迎亲人偕媒妁在外恭候。黛玉无父母训诫,也无兄弟背轿,最后还是由两位嬷嬷扶持上花轿,再将纸扇放下,俗称送扇以示临别,便起行向廉王府而去。

自乘上花轿,黛玉免不了一阵胡思混想,既担忧半生所托非人,又自忖不该自寻烦恼。但王夫人做主选的婚事,黛玉总疑心有蹊跷,对廉王其人亦有忐忑。

至廉王府大门首,便见彩灯朗挂,楹柱贴喜,随处皆有扎花系纱,家婢则穿着红艳艳侍立两行,人来客往,井然有序。

尽管永庆帝不喜廉王,不过水澜在宗室少龄一辈中向来人缘颇盛。他一个居处在膏粱锦绣中的闲散纨绔,素昔多与世家子弟赏花阅柳,把酒言欢,且水澜外相极美,内性宽和,自然比端肃方正的老迂腐们得人心。

因而今个是廉王的大喜之日,宗室中与其交好的自然留下凑个趣儿,没那么密厚的也不乏来讨一杯水酒喝,别是一番觥筹交错的景况。

不过当朝皇叔大婚,按例应有文武大臣携礼恭贺,但朝堂上均知永庆帝的好恶,因而唯有贺礼纷至沓来,独不见人影半个。

吉时将到,花轿已歇在王府门口,水澜依礼出府迎亲,后头跟着一众看热闹的宾客。新郎官先把手里的扇子往轿顶敲三下,两位嬷嬷再揭帘牵新娘下轿,由媒妁撑伞遮天,将一对新人簇拥进正堂拜天地。

黛玉头戴凤冠还蒙着盖头,唯有跟着手中一条红绸才辨得清方向,红绸的另一头就牵在廉王水澜的手里。黛玉目不斜视的盯着脚尖,生怕这长及垂地的吉服会磕着绊着,迈一步子都走得万分小心,生恐被人耻笑了去,手心里都冒出了汗珠子。

脑中一根弦还绷得紧,忽而听一旁有极细的嘱咐声:“夫人且走慢些,有本王在不妨事,绝不会摔着。”

黛玉险些以为听岔了,不禁侧了侧头,又闻得一阵低笑:“别转过来,盖头要掉呢。夫人的花容月貌,断不能叫外人瞧见。”

这儿能称自己本王的,大概唯有她的夫婿。然而,这般无礼的话……怎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黛玉发了一回的怔,不妨后面的喜童踩到了裙角,将新娘子带得一个踉跄,幸而新郎官儿眼明手快,一手捞起佳人的纤腰,才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变故突如其来,黛玉脸上烫得火烧一样,要说感激身边人回护及时,可始作俑者却是他,肚里不觉啐了一口。

须臾,傧相喝礼,水澜前导黛玉一道拜过天地,礼毕送入洞房,众人在傍观礼哄闹,一时间笑语声不绝于耳。

新房设在廉王府的三希堂,喜娘一面说吉祥话,搀扶新人入帐□□坐,饮合卺酒,傧相一面遥撒金金银钱,彩钱、杂果,新人应以衣裾盛之,乃坐床撒帐的旧俗,意为多子多福。

黛玉目不能视自然接不到许多,水澜却盛了满满一袍子,抓着一把往黛玉怀中一塞,笑道:“喜娘说多得多子,夫人该多拿些。”

说的满屋闹新房的人俱笑起来,起哄让廉王揭盖头看新娘子。

可无论如何巧言哄闹,新郎官仍是百般不肯,众人权当王爷爱重王妃,怕王妃面子薄,于是都识趣地拉他出去应酬敬酒,留新娘子一人独守新房。

人才散了,喜堂内便静悄悄的不闻一响。廉王纳妃已是一切从简了又简,然大半日礼成下来,也足以令人腹饿困乏,何况娇袭一身病弱的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