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没动,瘦得格外凸出的指关节捏得泛白也不肯松开,不光不松,反而更野蛮地往手心里扯了扯,看得出来是个霸道娇蛮的性子。
那人脾气好,啧了一声,也就由着他去。
走动间难免有些不可避免的碰撞,那人的领口被拉低了,露出底下的锁骨和一片胸膛,林汐涯半边脸蹭在上面,颧骨正好磕在那道坚硬的锁骨上。骨头撞骨头,撞得他脸颊生疼,泪盈于睫。
然而少年此刻冻得魔怔了,冰天雪地脱光了在湖里涮了一遭,又在僵冷的泥土坑里滚了一圈,正常的练家子都受不了,别说一只瘦得只剩骨头架子的白斩鸡了。尽管也被棉袄裹着,可那棉袄不知道是从哪个路边摊买来的便宜货,四处钻风不说还空蓬蓬的聚不了暖,所以林汐涯身上几乎半点热气也没有。
这样一来,当他冰冷的脸颊意外触到一片温暖的肌肤时,本能瞬间被激发,下意识就循着热源贴了上去。但那一点点局限的面积显然不够,见识了新天地开了窍的少年舔了舔开裂的唇,直接把两只爪子偷偷从宽松的毛衣下摆探了进去……
“啊!嘶——我的妈——”那人顿时被一双寒冰神掌冻得跳了起来,差点把怀里的人都扔出去,打了个寒颤,哆嗦着牙关嗔怪,“恩将仇报啊小怪兽,把你摔下去信不信!”
闻言,林汐涯畏缩地蜷了蜷身子,极其恋恋不舍地撤走魔爪,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撤得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我见犹怜。
“得得得,你就放着吧。”“叔叔”是个心软的“叔叔”,招架不住黏糊糊的小孩儿,“但是你手别挪位儿,就搁那一个地方薅就行,冰碴子似的,到处摸我真受不了。”
“嗯。”少年得了便宜,见好就收,累极了,从鼻子里哼唧了一声。
迷迷糊糊了一阵,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挣扎着把自己快封闭的意识又拉回来,问:“我有名字,你干嘛叫我小怪兽?”
“啊,你有名字又没告诉我,我不喜欢喂、诶、那谁地称呼人,只好先给你取个绰号了。”
林汐涯奇怪了,“那绰号为什么叫小怪兽?”
“你屁股后头的图案,不就是奥特曼打小怪兽吗?怎么,不喜欢啊?那换成奥特曼好不好?”
林汐涯:“……”
少年在看不见的地方刷地红了脸,忿忿握拳,心想: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天丢了个精光。
“我叫林汐涯,你叫什么?”林汐涯闷声转移话题,“今天你救了我,我会记得的。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
他说得诚心诚意,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屑。
“得了吧小怪兽,叔叔很厉害,没机会让你还人情。至于名字,最近不是很流行看见谁都喊亲吗?你就叫我亲好了,哈哈哈……”那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林汐涯却冷了声音,“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没有没有。”敏感地察觉到小奶猫炸了毛,对方敛了笑音,解释道,“我把你从坑里捞出来,举手之劳,并不需要你放在心上,所以告诉你名字也没什么意义。你要是真想报答,哪天等你变得强大起来,路过某处,正好也看见有人掉坑里了,就跟我一样,随手帮他一把。这样就好。”
少年没作声,在心里轻嗤了一声:亲,都什么年代了,还傻了吧唧地做好事不留名?
不过……
既然不幸被傻了吧唧的人救了,他也就傻了吧唧地答应吧。
十三岁的林汐涯虽然娇生惯养,但到底还没彻底长歪,仍是个正气耿直的少年,心中暗下决定:
等哪天,自己足够强大了,他就遵守约定,傻了吧唧地去坑里捞人。
第25章 第 25 章
天字一号缉灵组的新组员刚到任没半个月, 就英勇殉职了。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迅速热烈蓬勃地发酵起来。
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干缉灵师这一行的,没日没夜地凝视着深渊,常在生死的边缘伸脚试探,难免就有运气不好被拖下水的时候,是名副其实的高危职业没错。但报废率再怎么居高不下, 半个月的使用期未免也太短了些。
一时间,局内好事者众说纷纭。
有说天字一号接连死组员,实乃神选之组, 被下了降头的;有说此组办公地点的选址太差,触犯了风水大忌的;还有说陆惊风此人八字诡谲,逢三就克的……乌七八糟的揣测漫天飞,沸沸扬扬。
最迷的还是上面人的处理态度。
按规矩, 在岗牺牲的同事无一例外都享受烈士待遇,为彰显人文关怀, 局里会特地举行庄严隆重的追悼会,并强制要求所有职员正装列席,不得缺勤不得告假。
而这一回,事发都三天了, 连个正经讣告都没下达。
据说空降新人还是刑局的亲戚,当天,邢泰岩亲自去太平间认领了尸身,到现在都没个下文。
有人预测, 此乃暴风雨前夕不同寻常的宁静,邢局是在默默地憋着大招,打算一榔头把陆组长锤死,让他再也咸鱼翻不了身。
……
“唉呀,你们搭档了这么多年,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啊,劝劝,多劝劝,让他别死命钻牛角尖,太往心里去。这事吧,其实……”
座机内线里,邢泰岩苦口婆心地开解着,从他欲言又止的话里听得出来,遇到这种事,他也挺无奈。
“人没了真不怪他,是那小子……哦不,那林姑娘自己的选择。既然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尊重她的选择,把内疚和自责放一放,日子还得照过。回头我再给你们指派一名新成员,你让惊风回来上班,三天的假休完了,说是调整心情,也该调整好了。怎么搞的,家里没人,电话也不接……不是,茅楹,你怎么能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茅楹撑着额头,啪嗒一声,把印着她自拍美照的陶瓷马克杯砸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就往外喷火。
“邢伯,您说得轻巧。好歹一条人命,还是一个办公室待过的同事,尽管没呆上几天,感情还没来得及培养吧,可上一秒还在打嘴仗,下一秒就在跟前没了,是你你不难过?人家还是为了救你没的,是你你不内疚?咱们都是站着说风凉话的,没啥资格要求人放宽心!再说了,您管我要什么人?他陆惊风是拴我裤腰带上了,还是揣我口袋里了?我是他妈还是他老婆啊,非得知道他动向?”
“唉,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滋滋震动起来。
茅楹瞄了一眼屏幕,直接二话不说撂了电话,揉了揉涨痛的额角,按下免提。
“乖祺,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有事说事,没事跪安。”
“刚风哥跟我通电话了。”张祺那边的背景音里,一片人声鼎沸,重案组闹成一锅粥,成了吆来喝去的街口菜市场,他捂着话筒长话短说,“他前天问我要林小姐详细的个人信息来着,刚刚来催调查结果。”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我登录内网搜了林谙这个名字,本省符合年龄条件的女性就五个,一个个对比着看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