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好冷!唔唔唔唔……呸!姓林的!唔……”
其他人傻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林汐涯把他们的同伴死命按在水里扑腾。他掐好了时间,等人在水下快窒息的时候就松手,等人吸进肺里两口保命的空气又按下去。就这样按下去,松手,按下去,松手,那人的脑袋就跟个水瓢似的,浮浮沉沉。
在场的毕竟都是未成年人,见此情形,有人怕了,打起退堂鼓。
岸边瞬间就空了出来,林汐涯逮到机会,就艰难地爬上岸,把那个被水呛得昏过去的倒霉蛋也一并拖上去。
那些一时被吓懵了的孩子回过神来,少年依旧是那个瘦弱的少年,瘫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于是又围拢过来试图恐吓。
林汐涯的目光被冰冷的湖水淬过,凛冽骇人,他随手拿起身边一块长了青苔的石头,就开始猛敲被他拖上来那人的脑袋。
一下,两下,三下……
钝钝的石头染上鲜血,羸弱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凿着活人脑门儿,场面特别惊悚。心理脆弱者观此屠戮一幕,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惨叫,抱头鼠窜。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杀人!”高个子也慌了,连退几步,被树根绊了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林汐涯的身上、脸上,白皙泛青的皮肤沾了血,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罗刹,他掂着石头,吃力地从那人身上爬起来。阴鸷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剐过,细致认真,仿佛要把每个人的相貌都镌刻在脑子里。
“你们每一个,我都不会放过。”少年沙哑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出威胁,“走着瞧。”
“疯子!神经病!”高个子被他凶残的眼神吓到,爬起来拔腿就跑,“快,快去喊大人来救人!”
眼看人一窝蜂都溜了,少年卯着的一股气泄了,脱了力,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双手沾满鲜血,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再也握不住那块沉重的石头。他俯身过去,探了探被他一通猛敲的那人的鼻息,发现还有进出的气儿,吊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热血褪去,少年又重新感知到寒冷,吸吸冻僵的鼻子,红了眼眶。
衣服被那群四散的人顺手抱走了,他穿着内裤晃悠了两圈,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发现自己起了高烧。攒着劲儿走出一段路,就体力不支地歪在了湖边的堤岸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躺下没一会儿,身下的泥土突然一阵异样的翻滚。林汐涯还没来得及爬起,一双双乌青的枯手破土而出,不由分说地攥住了他的手腕跟脚腕。
还有一双从他颈项两侧冲出来,向内一合拢,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眼前瞬间一黑,一阵令人作呕的水腥味从身下漫了出来。
林汐涯这才想起来他妈的日常叮嘱,身体格外虚弱的时候千万不要一个人在外逗留,因为他魂魄受损,有共情的能力不说,还比正常人容易得手,是很多阴灵的觊觎对象。
方才那场捍卫尊严的大战几乎耗尽了少年所有体力,林汐涯瘦骨嶙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沉重的呼吸如同破了的风箱,呼哧呼哧,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血味。他的嘴巴跟眼睛都被手死死捂住,并且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往下沉降。
过不了多久,等待他的,要么是被掐得窒息死,要么是活埋死。
灭顶的恐惧突袭了少年还不成熟的心智,他慌乱地拼命扭动起来,引起那些手的集体愤怒。它们顷刻间生长出尖利的指甲,毫不怜惜地嵌进娇嫩的皮肉。林汐涯不敢动了,因为他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鲜红代替黑暗,充斥了他整个视网膜。
绝望的情绪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巨大渔网,一下子兜住了弱小的少年。
十三岁的林汐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想要变强的野望之火也第一次在胸腔内燃烧得如此之迫切,烧得他咬碎了后槽牙,愤怒地呜咽出声。
“咦,这个坑里居然有个半大孩子。”
这时,一道清雅却不着调的男音破开尘土,直直地闯进耳膜。
第24章 第 24 章
林汐涯的视线被血色遮蔽, 只能从眼皮掀开的一点缝隙里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的边缘被刺眼的日光虚化,面容浸没在阴影里,什么也看不出,唯有他手上跳跃着的一团火苗,分外清晰。
火舌是奇异的蓝紫色,即使在亮堂的白日,依然璀璨夺目, 落到湿淋淋的皮肤上竟然也不疼,相反,烧得林汐涯暖暖的。
但那些趁虚而入为非作歹的枯手显然没感受到丝毫暖意, 林汐涯近距离地体会到它们深切的惧怕。那火苗一靠近,掐着他脖子的那双手就略微松了力,而它显然是什么领军人物,退意一萌生, 其余禁锢他四肢的手立马跟着颤栗起来,嵌进骨肉深处的指甲也不再继续生长。
只这一点惊恐的痕迹, 少年就意识到来者是位高手。
他得救了。
死亡的威胁一经撤销,被高烧和疼痛折磨过度的羸弱躯体立刻像被绷到极致的弦,被倏地一松,就不管不顾地陷入了休眠。
知觉重新回笼时, 林汐涯感到一阵有节奏的颠簸,腋下和膝盖窝像是被手臂勒着,屁股和后背却悬吊着,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这是被人打横抱在怀里。
眼睫□□了的血渍粘着,睁不开,狭窄的视野里只能透进一点光。
一件米白色大棉袄把他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为了透气,他抬头拱了拱,窸窣的棉袄上传来一阵清冽干净的皂角香气。
“醒啦?”头顶传来陌生的声音,有点喘,“醒得挺及时,我正愁不知道把你往哪里送。来,告诉叔叔,你是哪家的小孩?”
叔叔?
林汐涯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小,但还是有点基本分辨力的。这道声音薄且沙哑,想低沉低不下去,想亮出来又声带受阻,不尴不尬地卡在半道上,明显刚过变声期。怎么就成叔叔辈了?
救命恩人有点皮,少年心里明白,但很给面子地懒得拆穿。
“东皇观林氏。”
中气不足的小小声从棉袄里抖出来,颤颤巍巍,纤弱颓丧,像只饱受欺凌的可怜小奶猫。
恩人脚下一顿,似是怜悯之心大起,放缓了步伐,走得不那么急了。林汐涯浑身痛,几乎被颠得散了架,这一慢下来顿时好受多了,伸手揪住“叔叔”的毛衣前襟。
他怕对方体力不支,再把弱小的自己给摔了。
“小怪兽,你衣服呢?大白天的,光溜溜地到处跑,有点不大好吧。”怀里的人因为重力总往下滑,那人有点吃力,往上掂了掂。
没成想小孩儿紧紧攥着自己的毛衣,这一掂,松垮的毛衣领口直接被拉到了前胸,领子后头勒在颈脖子上,直接把人勒弯了腰。
“松手。”他无奈地提醒。